刘庄是个大村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全村人口就超过四千人。



辉的父亲是村里唯一的乡村医生,在当时这可是个令人眼红的职业。辉的母亲是个种棉、种菜的能手,一亩园,十亩田,每年的收入,并不比丈夫少。

在那个万元户还是稀罕物的年代,辉家每年就能存下五六千元。

大概是1984吧,辉的老家出现了一股订娃娃亲的热潮,像辉这样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只要家境说得过去,基本都订下了亲事。

辉是个例外,他有两个妹妹,所以父亲并不想让儿子继续行医,考大学光宗耀祖才是唯一目标。

辉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家里墙壁上挂满了奖状。

辉的母亲每天愁容不展,她担心儿子大了讨不到老婆,于是到处找媒人,打算尽快把儿子的亲事定下来。

其实像辉这样的家庭,根本不用主动张罗亲事,不知有多少女孩家长,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过来。

所以当辉的母亲流露出给儿子订娃娃亲的心思时,上门提亲的媒人就络绎不绝。最终村里的治保主任也出马了。

他是复员军人,在那场保家卫国战争中,瘸了一条腿。这个人刚正不阿,当了三十多年治保主任,一向都是秉公办事,村里的男女老少,对他都是又敬又怕。

辉的父亲解释说这叫无欲则刚。

老主任出马,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老主任介绍的邻村女孩姓梅,叫小娥,是他老战友的孙女。

几天后,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开始了。老主任家土屋的火炕上,辉和小娥各坐一端。

小娥长得挺漂亮,白白净净的,只是有些害羞,低着头不停的搓着衣角。

辉当时已经读初中了,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他轻车熟路并不陌生。

很快,小娥就笑得前仰后合。

辉说:“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毕竟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快小娥变得不再拘谨,可还是小心翼翼的低声细语问道:“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辉说:“读大学。”

小娥说:“我不识字,你以后会不会嫌弃我?”

小娥家姊妹有七八个,又是个女孩,家里没钱供她读书,早早地送她进村办工厂打工。

辉当时还不懂的大学生和文盲之间有什么区别,就大大咧咧的说:“我不是陈世美,你也不是秦香莲”。

这个典故小娥是知道的,当时村里每年庙会都会唱大戏,而《铡美案》是必不可少的保留曲目。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聊戏曲。

辉看过的戏,比小娥多得太多。村里唱大戏,都是有赠票的,辉的父亲能拿到多少赠票,完全取决于他的意愿。

而对小娥来说,两毛钱一张戏票,已经很奢侈了。一年能看上一场戏,就会兴奋好久。



两个人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在隔壁喝茶的老主任说:“这俩孩子挺投缘,我看挑日子,把他们的亲事订下来。”

说话间,门外叽叽喳喳进来五六个小女孩,她们都是小娥在工厂的朋友。听说小娥相亲,这群小姑娘自告奋勇,要替好姐妹把把关。

几个女孩闯进屋里,很不友好的盯着辉上下打量。

如果别的男孩,早就害羞的低下头。

可辉却不同,他眼睛紧盯着几个女孩,还做作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吆西,花姑娘大大的有”。

女孩们一哄而散,小娥也跟着离开了。

后来女孩们对小娥说:“你那个小爷们坏透了”。

对辉来说,根本没有意识到订亲对他意味着什么,以后几年里,他忙着读书,小娥的面都没见过。

每年过年过节,给小娥家送礼的任务,都由辉的妹妹代劳了。

倒是小娥,每年庙会,她都有用不完的戏票。农忙时,她也会跑到辉家,帮未来的婆婆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邻居们羡慕得不得了,都夸小娥不但人漂亮,还懂事能干。

又过了几年,当年那些订娃娃亲的,几乎都悔婚了。

最后只剩下小娥,她听说辉从初中考上了中专,以后就是吃公家饭了。于是她惴惴不安的找到辉的妹妹说:“你哥还要不要俺,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就趁早说,别让俺傻等了”。

妹妹说:“嫂子你放心吧,俺哥不是背信弃义的那种人。”



辉的两个妹妹也很出色,挣的奖状比哥哥还多。

倒是辉的父亲隐隐有些悔意,喝些酒就会抱怨:小娥这孩子那都好,就是不识字儿,看来我这医术,是真的要失传了。

辉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国营工厂当技术员。

双方父母担心夜长梦多,就着急忙慌的把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结婚这天,辉在外地出差,是他的大妹,代替哥哥和小娥拜了天地。

小娥结婚后一个多月,才见到风尘仆仆归来的辉。

搞技术的辉,在男女之间那些事,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就连他的妹妹都埋怨说:自从哥哥娶了嫂子,就再也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的妹妹。

一年后,辉和小娥的女儿出生了。又过了两年,他们又添了一个儿子。

超生在当时可是一件不能宽恕的事,辉被单位开除,回原籍继续做农民。

小娥很开心,那一个多月,是他们婚后,待在一起最长的一段时间。

辉的父亲也很高兴,辉在工厂上班,铁定不如他做村医赚得多,辉回家务农,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辉是工厂的技术骨干,离开他,工厂很多研发项目都停滞了,再后来,工厂出现严重的技术故障,处于停产状态。

直到此刻,工厂的头头们,才意识到辉的重要性,于是打算把辉找回来做临时工。

可他们没有想到,当时有许多私营企业,也看中了辉的技术能力,纷纷向辉抛出橄榄枝。

私营业主们很实在,认为用钱可以得到一切。如果还是得不到,那就继续加钱。

辉原来所在的头头们真着急了,本来欣欣向荣的工厂,如果在他们手里破了产,他们的前途也就一片黯淡。

国营工厂的头头们,道道就是比私营业主多得多,他们不能恢复辉原来的身份,也出不起太多的工资,却可以打感情牌,以外聘专家的名义,把辉又请了回去。

每个月1800元的工钱,在1995年的国营工厂,已经很不少了。

虽然有私营业主出到过每月3000元的薪水。可辉认为,私营业主的合同,就是一张卖身契。

为了留住辉,工厂的头头们,又以了辉一个省劳模的名头,奖品是一台21寸的彩电。



小娥没有多想,就把彩电送回娘家,她父母和妹妹们都挺高兴,可是她的大姐和二姐,心里都不舒服。回家就骂自己的丈夫不争气。

头头们担心工厂有人妒忌辉,于是就以考察的名义,一年中倒有八九个月,派辉奔走在全国各地。

以前辉这个专家还有些名不副实,可三年后的辉,已经成为这个行业真正的技术大拿,成为各个工厂争夺的香饽饽。

东北一家企业更是承诺,只要辉肯留在他们那里,就给他配备一辆轿车和一所楼房。

但私营业主们的好意,都被辉婉言谢绝了。

这几年村里又添了几个村医,都是卫校毕业的年轻人。他们擅长小病大治,动不动就给人输液。以前块把钱就能治好的感冒,现在总要上百了。

辉的父亲,是这些年轻人眼中的老顽固,是他们赚钱的绊脚石,于是他们凑在一起,联名举报辉的父亲卖假药。

辉的父亲行医30多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业了。

家道中落,辉的两个妹妹,又相继考上了大学,辉一边赚钱养家,一边帮父亲供妹妹读书,成了家里不折不扣的顶梁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小娥平时在家看孩子种地,种地的那点收入,全被她用来供娘家的几个妹妹读书了。

每次交学费,几个女孩就会来到三姐家,眼泪汪汪的说我想继续读书。

小娥的大姐找上门来,说她家要翻盖房屋,借几万块钱。

小娥没有多想,就自作主张,拿了3万块钱借给了大姐。

辉的父亲闻讯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斗米成仇,这借出去的钱,怕是要打了水漂了。

没过多久,辉的父亲也要翻盖房屋,小娥拿出5万块钱积蓄,交给了老人。

又过了几个月,小娥的二姐,你打着翻修房屋的名义来借钱。

不懂拒绝的小娥,把家里的毛票都拿出来,好歹凑了2万块钱。

二姐勃然大怒,骂小娥看人下菜碟,拿了钱扬长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辉的父亲又生病住院了。

小娥找大姐、二姐去讨债,结果吃了闭门羹,一分钱都没要回来。

对家里的变故,辉一无所知,他平时的工资,都如数交给妻子保管。所以听到妻子要钱的电话,辉心里五味杂陈。

但现在所有的埋怨都没有用,好在工厂为了留住辉,在县城给他分了三间房,房产证刚拿到,还没来得及跟小娥炫耀,就只能作价1.8万元的低价给卖掉了。

这次难关渡过以后,辉意识到小娥太善良,不适合当家,以后的工资,都由自己保管。

小娥的妹妹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花销也多了起来。小娥实在没钱去填那个无底洞,就只能实话实说。

妹妹们找大姐、二姐要钱,她们恶狠狠的说:花钱要么自己去赚,要么去找你那个牛x三姐,我们没钱。

最后还是小娥忍气吞声,供养几个妹妹读书。



2000年,辉的大妹大学毕业,进入行政部门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

她和小娥的关系很好,经常从省城带一些化妆品,或者衣服什么的送给嫂子。并告诉嫂子,以后无论碰到什么难处,都尽管开口,你为这个家庭付出的太多了。

小娥没有机心,回娘家就向妹妹们炫耀,她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小姑子。

因为上次借债和小娥闹翻的大姐、二姐,对这种事更上心。

大姐的丈夫是个老实头,惹不起老婆,明知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屁都不敢放一个。

大姐得寸进尺,带上同样彪呼呼的二姐,气势汹汹的冲进别人家里,将那个被她绿了的可怜女人暴打一顿。

被打的女人心里委屈,就打电话喊来自己的哥哥弟弟助战。

那女人的哥哥、弟弟战斗力太彪悍。大姐和二姐被打得鼻青脸肿,顺带着大姐的那个相好,也被打得跪地求饶。

士可忍,孰不可忍,大姐和二姐发誓,一定要对方好看。不知这俩货怎么想的,她们琢磨着,辉的大妹,一定能替她们出这口恶气。

大姐和二姐回到娘家,当着父母哭天喊地,逼他们把小娥喊回来,一起商量对策。

小娥根本不愿管这档子破事儿。她非但没给小姑子打电话,甚至都没有告诉辉一声。

大姐和二姐把小娥留在娘家,坚决不让她回家。

两个人有自己的打算,小娥两个年幼的孩子,不能长时间离开母亲,等辉的父母带孩子找上门来,就指责他们没有亲戚情分,再求辉的大妹办事,就理直气壮得多。

可是辉的父母,根本不知道儿媳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她和辉闹别扭的机会都没有,况且两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也整天开开心心,丝毫看不出长时间离开母亲的委屈。

就这样,小娥在娘家住了将近一个月,也没等到辉的父母上门来接自己。

大姐和二姐更生气,直言这是辉的父母看不上这个儿媳妇,为了逼辉上门道歉,大姐又出了个损招,以小娥的名义,起诉与辉离婚。

离婚的理由是辉常年不回家,二人感情破裂。

当时辉正在国外进修,起诉书只能送到他所在的工厂。工厂的专职律师一眼看出端倪,错误的认为,青春年少的小娥不愿长年独守空房,移情别恋,这才选择提出离婚。

联系不到辉,律师就去找找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对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表示认可律师的判断。并表示,离婚可以,只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别的条件都答应她。

法庭上,小娥低着头轻声的啜泣,她大姐仿佛戏精上体,侃侃而谈,诉说辉的种种不义。

其实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小娥过够了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就算是嫁给乞丐,只要能朝夕相处,也是好的。

判决结果,两个人共有的三万多块钱的存款,都归女方。共有的一处房产,作价卖给辉的父母。

为了不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大姐提出,女方拥有对女儿的抚养权。

辉的父母坚持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并承诺不需要女方支付抚养费。

可小娥认为,只要女儿归了自己,辉一定会找她请求复婚。

宣判后,又出了一件趣事。一位法官找到代理律师,表示自己的女儿年龄与辉差不多,她不介意成为孩子的继母。

辉的父母对这件事不置可否,儿大不由爷,他们也不知道儿子的真实想法。

拿到判决书的小娥,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对大姐、二姐哭嚎道:这回你们满意了吧?是你们欠我的。还钱啊!还钱啊!

大姐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人家不要你了,我们在替你撑腰,你懂不懂?



离婚后的小娥,隔三差五就往辉家跑,央求辉的父母,等辉回来了,千万要通知她一声。

小娥也给小姑子打过电话,可电话里传来的一直都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娘家的小娥,终于懂得了什么是坐吃山空。从前对她恭恭敬敬的妹妹们,现在也都板起一张脸,大姐和二姐的态度就更不用提了。

终于有一天,大姐笑着找小娥,说自己费尽心血,托人给三妹找了个好婆家。

男人比小娥大七八岁,刚死了老婆,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最重要的,这男人是个忠厚的庄稼人,以后你再也不用过那种分多聚少,独守空房的日子了。

小娥过够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同时对朝夕相处的夫妻生活也有所期待,于是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在出嫁前的前一天,小娥再次来到辉家,她穿着鲜红的红棉袄,怯生生的掏出1000块钱,这是那男人给她的彩礼钱。

小娥小声的说:“娘,我明天就要嫁人了,等辉回来你对他说,别等我了,再找个好姑娘,安心的过日子。”

辉的母亲冷冷的道:“我不缺你这点钱,把钱拿走,给我孙女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别亏待了她,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老太太流下眼泪了。

小娥放声大哭道:“娘,我对不起爸和你,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辉,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现在死的心都有。”

老太太道:“你大喜的日子,别说这种不吉利话,快把眼泪擦擦,让外人看见不好”。

小娥道:“娘,求你让我再喊你一声娘好吗?”

老太太说:“你走吧,我不怪你,你是个心眼实在的好闺女,是受了别人挑唆才是走到这一步的。”

小娥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娘、娘……我是真舍不得咱这个家。”

老太太伸手把小娥拉起来,小声道:“娘也舍不得你走,辉昨晚刚回来,正躺在那屋生闷气呢,你去找找他,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小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辉的房间,地上散落着几个白酒瓶,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



小娥依稀记得,辉以前从来不沾烟和酒的。

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颓废得不成模样。一向注重仪表的他,白皙的脸上布满了黑黑的胡茬,那副标志性的近视镜,也被随意的丢在角落里。

小娥担心自己哭出声来,把棉手套咬在口中,开始细心的,轻轻的收拾房间。

然后她坐在辉的身边,轻轻地道:“你的剃须刀在哪里,我给你刮刮胡子,你这样子我看着好心疼,好害怕。”

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小娥道:“这是咱们的家,我不回这回哪里?”

辉道:“以前是。”

小娥道:“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辉道:“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的。”

小娥道:“只要你同意我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辉道:“第一,你回去以后宣布断绝和大姐二姐之间的关系。第二我会找律师,向她们追要欠我们的钱。第三……”

辉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算了吧,没必要让你为难,不用找她们了,明天我找车,去你家看望一下岳父、岳母,顺便把你和孩子接回来。”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暗了下来,原来小娥已经拉上窗帘,反锁了门,然后扑进辉的怀里……

黄昏时分,小娥再次来看辉的母亲,兴高采烈的道:“娘,辉同意我回来了。”

老太太说:“你跟他说你明天嫁人这件事了吗?”

小娥道:“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然后骑上自行车飞也似的去了。

晚饭时,辉精神抖擞的宣布:“我明天去把小娥接回来”。

她母亲担心的道:“难道她没跟你说她明天嫁人的事吗?”辉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辉的母亲道:“小娥太高估自己了,她自己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她那两个姐太厉害了。”

果然不出老太太所料,回到娘家的小娥,宣布明天复婚的消息后,她的两个姐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愤怒,两个人哭天叫地,声称如果小娥坚持复婚,就先要从她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两个女人哭闹折腾了大半夜,她们两个的丈夫,则连夜跑到那个鳏夫家里,催促人家提前出发。

凌晨5点多,大姐和二姐在丈夫的帮助下,将哭闹不止的小娥五花大绑,塞进鳏夫开来的那辆破旧面包车里。



第2天上午9点多,辉乘坐一辆奥迪轿车,来到小娥的娘家,发现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刺眼的大红喜字。

问邻居才知道,小娥一家,今天都去吃喜酒去了。

那鳏夫一贫如洗,根本没承望自己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对大姐、二姐感激不尽,言听计从。

那男人表面上老实巴交,私下里却心狠手辣,小娥经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后来实在是被打怕了,只能逆来顺受,乖乖的给人家当媳妇。

一年后,小娥又生了一个女儿。

这样的家庭,养三个女儿十分吃力。

况且辉的女儿在这里是个十足的外来户,所以注定是最受歧视的那一个,才读了三年小学就辍学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十五六岁,已经混成了小太妹,不但经常对继母小娥恶语相向,对辉的女儿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

辉的女儿性格执拗,不是那种受了欺负不还手的女孩,激烈的反抗,往往迎来继父和他亲生女儿的混合毒打。

辉的女儿岁数很小就到处打工,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家陪母亲过节。

就这样五六年过去了,辉的女儿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继父看她的目光,经常闪烁着兽性的光芒。

这年中秋节,继父喝醉了酒,将辉的女儿扑倒在床上。

辉的女儿激烈反抗,将继父的耳朵咬得血肉模糊。



继父恼羞成怒,用一根粗大的木棒将辉的女儿打得头破血流。

辉的女儿抓了一把菜刀,守在门口不允许继父进她的房间。

小娥惊慌失措,从邻居那里借了手机,拨打了她那个多年来记在心底,刻骨不忘的电话号码。

辉和新婚的妻子婷陪着父母在家过中秋节。

婷刚满二十岁,是个师范生。

辉在单位是令人瞩目的钻石王老五,按照公司老板的话说,只要辉同意,主动往他身上扑的女孩可以排到山海关。

婷是辉的秘书兼专车司机,一来二去,婷喜欢上了这个有些忧郁,且睿智的男人。

婷把辉的儿子视如己出,并主动放弃做母亲的权利。

辉的父母对婷,比对亲生女儿更疼爱,他们看儿媳妇的目光,全是疼爱与欣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中,小娥声音哽咽着说:“你快把闺女接走吧,再晚她就要被打死了。”

婷把车开的又快又稳,她看着面色阴郁的辉,轻声道:“要不咱们先报警吧。”

辉摇摇头道:“我把女儿接回来,你会不会感到委屈?”

婷道:“我有什么委屈的,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别人看了岂不是要羡慕死”。

辉的出现,让那男人自惭形秽,可为了他所谓的最后一点儿所谓的尊严,还是咆哮着挥舞着大棒冲向辉。

小娥和婷只知道辉学富五车,不料他竟然文武双全。

辉侧身闪过大棒,抓住那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扭,木棒便落在辉的手中。然后飞起一脚把那男人踹了个嘴啃泥。随后木棒落在那男人的腿上,打的他惨叫连连,不停的求饶。

染着一头红发的大女儿,口中不干不净的叫嚣着扑向辉的女儿。

婷拉起吓得发呆的女儿,一溜烟的钻进车里,锁死车门,任凭那小泼妇在外面疯狂跳踉。

辉手中的木棒再次高高举起,他今天要废掉这个敢虐待他女儿的男人。

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扑倒在那男人身上,口中大叫着:“大坏蛋,不允许你再打我爸爸”。

辉顿时一愣,然后丢下手中的木棒,转身上了车。

在小娥迷茫的注视下,轿车的尾灯迷茫在扬起的尘土中。



辉的女儿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两个姑姑闻讯后特意从外地赶回来,每人送了一份厚重的见面礼。

辉的女儿很健谈,可是在她的言语间,可以看出这女孩偏激,执拗,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她的两个姑姑认为这是恶劣的生活环境,改变了孩子的性格,她们决定把孩子带回省城,接受心理治疗。

辉的女儿后来回忆说:那两年,我幸福得像小公主一样。

两年后,辉的女儿决定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她感觉自己有能力保护母亲不再受欺负。

2014年6月6日,婷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说:还不满四十岁的小娥去世了。死因不明。

婷问报案了吗?

女儿回答小娥去世当天就入土为安了。

婷说你母亲没有了,你就搬回来住吧。

女儿说她想去姑姑她们那里住些日子。

大约半个多月后,吃午饭时,婷小心翼翼的把小娥去世的消息讲给辉听。

辉先是一愣,然后强作镇定的摘下眼镜,不停的擦拭着镜片。

婷心疼的说:“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出毛病来。”

辉没有回答,他踉跄的回到卧室,把毛毯盖在脸上,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以后每年的清明节,阴历7月15,寒衣节,细心的婷总会给女儿转过些钱去,嘱咐她替父亲为小娥烧几张纸钱。

去年的清明节,辉把儿子和女儿都喊回来说,我想带你们一起,去看看你们母亲。

一大片荒凉的盐碱地中,小娥低矮的坟丘上长满了荒草。



女儿说起当年欠款的事。大姨和二姨说:自古欠账,活该死不该。你娘死后,我们早就把欠款还她了。除此之外,你娘的丧葬费,一共10万元,也是我们两个给拿的,这个钱我们还不知找谁去要呢?

女儿越说越生气,婷安慰她,没必要跟无赖讲道理。

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看着儿子和女儿在母亲坟前烧纸钱,磕过头,然后的转身离去。

女儿善解人意地道:“爸爸困扰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可是后来婷在打扫房间时,在辉的书桌上,摊放着一本《宋词选集》。翻开的那一页,正是苏轼那首著名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另外还有一张字迹缭乱的纸片,是辉写的:阴差阳错的相遇,化作你坟前蝴蝶般飞翔的一缕纸灰,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有谁知我的心在流泪。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