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平
汉阳古镇的吊脚楼。
古镇中一名老手艺人正在进行雕刻。
汉阳古镇。 本文配图均由青神县委宣传部提供
一
驱车从四川成都出发，在龙泉山脉的末端与玉屏山交汇的地方，转过一个U形大弯，1个小时便到达了青神县。然后再行驶半个小时，便来到了青神的汉阳古镇。
风随路转，轻柔如水。一路跟随其间，拂动两旁的花树。若是冬天，银杏叶骤然掠过车窗，婷婷中宛若一个个金发丽人。静静的岷江自北蜿蜒向南，过岷江大桥不久，中岩寺的轮廓就浮现眼前。
这座庙宇并不雄伟。它像一位坐在江边垂钓的渔翁，又像一位凝眉沉思的哲人，宽阔的岷江在他的膝下穿越而过。李白、陆游、黄庭坚以及范成大等文坛“明星”，因这里山川俊秀、佛法显灵，随名而至，或登山怀古，或览胜抒怀，或泛舟江上，激扬文字，舒展情怀。更让人耳熟能详、传为佳话的是大文豪苏东坡曾在这里留下与结发妻子王弗的爱情故事，那也是中岩寺颇有价值的人文景观。
汉阳古镇位于青神城南20公里，顺江而下到乐山大佛仅26公里。这里曾是著名的商业重镇，通往重庆、乐山的重要水上通道和舟船停泊的水码头。汉阳古镇从汉代开始得名，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它依托岷江水运和“两市三江九乡”的地域优势，成为热闹繁华商贾云集的“穷青神，富汉阳”。相继有许多沿水路迁徙的移民落脚于此，一代代生息繁衍，从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人们落户坝上，专事农桑，养蚕缫丝，生儿育女，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自是安乐。畅达的交通与丰富的物产相结合，大量货物与人流涌进这里，促进了当地商业和经济发展。
二
邵永义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性情中人，他写小说，也写散文，是青神县不可多得的才子。他对汉阳古镇街坊小巷和青神有关的文化旅游故事了如指掌，还曾多次到各地讲学参加旅游文化活动，当地的朋友喜欢叫他“邵大嘴”。
在他的陪同下，我去了汉阳古镇。那天正逢当地“赶场镇”，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们挤满了窄窄的青石板街道。穿行在古镇石板铺成的小街小巷中，两边摆满了当地农副产品和各种精美竹编制品。青神竹编作为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引来众多游客驻足观望，热闹非凡。
街道旁的老茶铺里乡音袅袅，斜依竹椅喝茶聊天的老者悠然自得，用一副长长的烟杆吸着装有叶子烟的土烟，一闪一烁吐纳着岁月。有的乡亲在这话农事，还有游走在乡场的生意客，茶馆成了信息交流的平台。更有三五人围坐一起，打起只有他们才熟悉的“二七十”。一场小牌，一杯香茗，就是一个下午。在这方空间，没有惆怅，没有纷争，没有复杂的心事，在沟通与闲聊中，只有幸福和陶醉。让人倍感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和真实。
古镇的街道和两边的房屋，无一不透出时代的沧桑感，散发着浓郁的历史气息。重新修建的戏台用木料搭成，红顶红墙，楼台轩昂，十分气派。戏台上川剧高腔唱着世事风云，似在诉说着一段岁月里的苦乐。四合院、吊脚楼、非遗铁匠铺、非遗杆秤等还保持着本真的生产方式，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人们始终不渝地坚守自己的信念“生命不息，传承技艺”。这里，值得长时间驻足和观赏。
轻轻地踏在石板街上，在时空中徜徉，行走在古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平静、善良得像长在山坡上的庄稼。古镇街道长长地舒展开来，延向不远处，散发着一种古朴的温存和芬芳。临街的铺面年代久远，房屋的大梁和主体略有倾斜，古人造屋时设计精湛的排水结构让建筑保持干燥，从不潮湿，不得不让人佩服古人的技艺。风雨的飘摇和岁月的烟火洗刷，留下时代的烙印。吊脚楼上，当年的青葱岁月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那扇虚掩的门窗，婉约诉说着千回百转的前世今生。
这个千年古镇依然顽强保持着不少传统。汉阳丝、汉阳鸡、汉阳花生等传统地方特产，都是来这里的游人和过客离开时必带的产品。
三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李白这首《峨眉山月歌》千古流传，其中吟诵的平羌小三峡，即在古镇几公里外。从汉阳码头出发，两岸的山峰叠嶂，树影婆娑，各种乔木、灌木绽开不同颜色，有的碧绿、有的浅绿、从山上山下沿着江边，伸向旷野和远方。山峦在江水的映照下更显妩媚，江岸两边戚树动情地耸立在峭壁上，美不胜收。接近眼前的江水似乎用手一触，便会碧波荡漾，水天一色。
遥想当年汉阳古镇荡气回肠的水码头，那条古色古香的老街更让人回味无穷。长长的石板街，一色的吊脚楼，店铺鳞次栉比。三江九乡客商云集，酒帘飘飘，茶香袅袅，买卖之声不绝。入夜，临街的每一个店铺前都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给这小镇的夜晚涂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给千年的时空撩起神秘的面纱。每一个夜晚来临，川戏班子在戏台演大戏，艺人在茶馆里唱小曲，河边，外地船工换上洁净衣衫，登上圆口布鞋，陆续跳下船来举一节燃烧的纤藤，怀着种种朦胧的梦幻，将疲惫的身子和寂寞的心灵融进那喧哗的夜色……
现在，那曲曲折折的石板街仍在，吊脚楼却只存一二。很多曾有过的盛景，现在没有了。那些两头尖尖的大船、穿梭往来的舟舸，百帆满江、千船竞渡、扬桨收帆的景象，极富装饰意味的灯笼，巡夜的更声……都早已消失在时空的记忆中。只有那一道道依稀可辨高高的封火墙，似乎在回放着一段历史的拷贝。
一阵手机来电打断了我的沉思。此时已渐黄昏，夕阳钻出云层，给眼前的岷江洒下万道光芒，五彩斑斓。望着静静流淌的岷江，行走在这温润且极富弹性的沙滩上，耳畔还隐约响起曾经在这里经久不息的纤夫船歌，心中的怀想和惆怅，只好交给那轻描淡写的黛青色远山……
汉阳古镇，你这隐藏在川南深处的“小家碧玉”，这般动情地撩拨着我的情丝，我已深深地爱上了你。当我即将踏上返程的道路时，在回望你的那一瞬间，只见远山苍茫，近树无语，江水静穆，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与淡定。突然一阵风掠过，我被迷了眼。迷住我的不是风沙，而是停留在汉阳古镇那千年土地上的风土人情和一幅悠悠历史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