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乐溪
一副闭口的铂金镯子,不到20分钟的步行路程,“一抬手就没了,你没有任何感觉小偷是如何下手的。”
《黄雀》里令人防不胜防的盗窃手法,总制片人张海东亲身经历过。“差不多就在2000年前后,小偷非常猖獗而且技术超群,偷不成就从你身边嬉皮笑脸地挤过去,完全是惯犯。”
如果说《对手》是贫穷版“史密斯夫妇”,那么由原版人马创作、描述反扒题材的《黄雀》就是荒诞喜剧版的“惊天魔盗团”:
修表匠、医生、摄影师们化身扒手各显神通,与“脆皮”反扒民警郭鹏飞、警校高材生李唐这对师徒组合,上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猫鼠游戏。
从眼角膜失窃到美女组局仙人跳,多线并行的“跳脱”叙事手法与悬念迭起其实皆有现实铺垫。为创作《黄雀》的故事,编剧王小枪实地采访了北方某市公安局反扒大队,剧中李唐初入警队食堂缺乏眼力见,差点一屁股坐在领导桌的桥段,就源于王小枪真实的“实习”经历。
跟着反扒大队每天盯公交专线抓小偷,为他创作《黄雀》盗窃江湖打开视野。
盗贼也分三六九等,有自己的道行规矩,常与之打交道的反扒警察心里都有数,剧里郭鹏飞、李唐师徒约谈广叔,现实中警贼周旋中亦有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情。
“像广叔这种偷了一辈子退休的贼,大家在街上遇到还会打招呼,有时候去吃个面,不知道是谁帮忙把账给结了,肯定就是小偷给结了,他们实际上是有某种江湖道义的东西在。”
而以佛爷、黎小莲为首的“兼职”盗贼,则属于艺术创作的范畴,平日是拥有正常工作和幸福家庭的普通人,策划盗窃案时的心狠手辣令人感慨人性复杂。
“时间是最大的贼,”在张海东看来,多重反转的盗窃案猎奇是《黄雀》的表,时代发展洪流下小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才是里。
反常规猫鼠游戏:
“窝囊”警察智斗“精英”窃贼
对王小枪而言,写《黄雀》是在拍摄《对手》时已经萌生的想法,“我过去一直写国安戏,这次想写一部公安戏。”
市面上连环命案、追求血腥夸张感官刺激的刑侦剧不胜枚举,王小枪反其道而行之,将目光瞄准几乎没有命案发生的反扒领域。
题材决定了案件中的警匪都是不起眼的普通人:反扒民警没有刑警或缉毒警的高配置,屁股兜里揣着的手铐就是唯一武器,抓人依赖于火眼金睛和好脚力;
而扒手们更是混迹于市井街巷,有偷手机为讨女友欢心的聋哑青年,有伪装成猎物下手的外国背包客,有家里孩子生病还出来坑蒙拐骗的盗贼夫妻,有80岁老母在火车站卖茶叶蛋的潦倒中年。
乍看《黄雀》,观众会被故事12天7桩盗窃案的奇巧悬疑所吸引,但更加打动人的是剧中生动鲜活的众生相。
作为反扒骨干的郭鹏飞生活一地鸡毛,未婚妻搞传销后音讯全无,自己被窃贼举报受贿,停职期间火锅店打过工,一度“创业”在景区卖起老陈醋——只有领导老崔愿意买单的那种。
花姐与李红旗既是警队同事又是前任关系,一个替贼养女,一个为妻还债,椎间盘都写着生活不易。扒手“精英”佛爷倒是生意不错家庭美满,平常善心满满扶老人上公交车,骨子里却是道貌岸然与老谋深算。
火车站医生黎小莲则更令人感慨人性复杂,看到为孩子生病心急火燎的母亲,她是会动恻隐之心主动提供帮助的白衣天使;面对佛爷盗窃团伙,她是不动声色设计连环骗局的智囊军师。
《对手》的核心人物关系相对简单,《黄雀》的群像戏与世界观更加庞杂。将郭鹏飞这个主角想好后,王小枪由他的人物关系慢慢向外生发延展,塑造出兼具戏剧性与烟火气的警匪角色。
很多剧中的情节取材于王小枪创作采访中的真实情况,比如扒手也有各自的江湖规矩与势力范围,广叔手下的本地贼要打压甚至铲除大小春等外来团伙,“贼和贼之间存在鄙视链,有规矩的瞧不上偷病人钱的,在他们这个群体里会被瞧不起,这都是从生活中得来的体验。”
除了故事细节贴近现实,《黄雀》对于人物微妙情感的捕捉尤其细腻。
比如将“案情”听成“爱情”的郭鹏飞,他对黎小莲没有爱情却有怜惜。通过医务室给客家母子钱的一幕,王小枪让大鹏看到黎小莲并不冷漠的一面,“他知道她肯定和佛爷他们是不一样的,这里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在里面,他不希望她堕入深渊。”
又比如佛爷与黎小莲、阿兰之间的关系,“佛爷帮黎小莲不是出于善意,而是出于利益考量,他觉得这个女孩能帮他,因为她够狠。”
在张海东看来,佛爷试图从物质与精神层面都控制黎小莲,但剧中佛爷关门施暴的戏份存在大量留白,“佛爷的暴力胁迫是否得逞了,这个想象的空间就留给观众了”。
阿兰与佛爷之间则更加隐晦,仅从送花与饭局上的眼神交汇,能揣测出两人关系匪浅。后来阿兰与财神恋爱,生日当天在佛爷的设计下命丧黄泉,佛爷在与黎小莲交代情况时却轻描淡写。“狠辣绝情与控制欲是佛爷的特征,如果你不从了我,我就灭了你。”
除了多线叙事,《黄雀》采用二段式结构在每集片头前讲述人物的前世今生,这是王小枪在剧本创作阶段就埋下的设计。
“火车站是一个有隐喻的地方,人生就像火车站一般迎来送往,表面上看是钱包、金项链或者眼角膜丢了,但本质是想探讨人生的得与失,”王小枪告诉叨叨。
“有人失去爱情,有人失去善念,剧中任何一个人的选择都具备偶然性,但这种偶然好像又是必然的,这就是命运有意思的地方。”
“比如佛爷和广叔的那段,就是他偷得好,从年轻时他就不是纯为钱,而是猎奇心理,所以才会在退休当天偷奖杯,这与他的童年经历是有所呼应的,金盆洗手前他要在盗窃史上留名。”
作为制片人,张海东已经看过很多次《黄雀》,但每次还是会对剧中人物的命运无常感慨唏嘘。
“一步错步步错,盗贼们偷盗成功时有过华彩时光,但最后死的死伤的伤,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普通人谁想过这样的日子呢?”
在她看来,交代扒手前史并不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更不是替贼开脱,“盗贼们耗尽所有精力就是为了那点名利,而他们失去的往往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这其实是很正的价值观引导,也是我们在情节奇巧或者视觉刺激之外,留给观众的反思。”
让人无法倍速看的刑侦剧,
是怎么拍出来的?
创作郭鹏飞这个角色时,王小枪就是照着郭京飞来写的:一个来到南方协助破案的北方反扒骨干,潦倒窝囊的外壳,包不住幽默的灵魂与乐观坚韧的性格底色,“郭京飞让我有代入感”。
在悬疑剧情中加入喜剧元素,本身是王小枪所擅长的,而郭京飞又为郭鹏飞注入更生动的细节元素,比如额前的白发,患病后遗症的眨眼,万年不变的深色系服饰,“包括年轻时在师父面前提煤气罐,也是他自己加的桥段,我觉得特别好。”
聊到为何要把郭老师焊在“窝囊废”赛道,张海东认为首先这个角色需要演员有极强的个人魅力。
“我们刚合作过《对手》,这是一种非常自然而然的延续,大鹏在生活中的不得志,在工作中的执着坚守,甚至作为师父‘欺负’李唐时满满的爱,郭老师与这个角色没有任何违和感。”
作为徒弟的李唐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整顿职场的勇气但经验不足,跟着满嘴跑火车的师父在抓贼历练中增长见识,逐渐进阶为阅人无数的“老狐狸”。
饰演李唐的陈靖可,张海东与之接触下来发现他完全就是李唐本唐,“他本人就这样,是淳朴善良的聪明孩子,表演上有悟性,我和飞哥聊天时他也觉得,他们两人的对手戏陈靖可一点都不弱,把李唐的那种憨态与执着表现得淋漓尽致。”
气质清冷而神秘的盗窃团伙军师黎小莲,是秦岚从未挑战过的角色。“大家以往对她的印象是比较温婉的,”但看过她的《关于唐医生的一切》后,王小枪觉得她与心目中的黎小莲很像,“我觉得她有外科医生的那股劲儿。”
饰演佛爷的祖峰与王小枪在《面具》就有过合作,“随着年龄增长,感觉祖峰老师在老奸巨猾赛道愈发游刃有余(笑),过去老演理想主义者,现在演这种城府颇深、又坏又狠之人挺好的!”
“卷疯了”,几乎成为张海东制片剧组的一个标签。即便是老董、小痦子等短暂出场的配角,也能够瞬间抓住观众的情绪,得益于选角上的高要求与精准适配。
作为戏骨的郭京飞就坦言,进组后《黄雀》里的年轻演员表现有让他震惊到,“大小春”路宏、郭丞诠释的聋哑人完全不像是演的。
“我们全程有哑语老师跟组,他们也提前去聋哑服务社群自学,”张海东告诉叨叨。“大小春他们三人组特别努力,大家业余时间都在聊戏,最后呈现出的表演自然流畅,真的是功夫花在那的回馈。”
饰演反扒队长的“花姐”郭柯宇拍摄期间全程素面朝天,对于角色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形象真实还原,让她在面对黎小莲说出“你瞅咱俩这皮肤状态真不一样”时,一点都不违和。
“《黄雀》这个组你很难进来,因为所有的演员匹配度高,专业能力都很强,被选中本身就是对于演技的认证。”
即便是拿到李唐角色的陈靖可,在开机之后接到张海东的电话依然有些忐忑,说海东姐是不是我这两天演得不好,你不会把我给换了吧?
聊到谁是卷的源头,她坦言是王小枪的剧本。“演员是非常感性的群体,有《对手》珠玉在前,他们对于好东西的判断是非常直接的,遇到好戏大家都很珍惜。”
从生活流的演员表演到还原度极高的服化道置景,对细节的把控让《黄雀》在天马行空的剧情与剪辑下,依然呈现出真实接地气的质感。
“创作过程中最大的挑战,就是对于年代戏情境的还原,”张海东坦言。剧集开头的火车打斗戏,“因为不可能有真火车给你拍,我们租了将近1万5千平的棚,买了一节火车头又做了三节车厢,用运动装置模拟火车的移动摇晃。”尽最大的努力还原场景。
荔城火车站在现实中的长沙火车站取景,所有标志与广告牌都要覆盖变成千禧年前后的风格。由于是还在运营的车站,群演与乘客混在一起,有乘客出站后看到“荔城”的站牌以为自己坐错车次,还有乘客将剧组拍戏误以为真有小偷,跟着追打伸张正义,这种状况外的趣事时常发生。
对于观众反馈看《黄雀》时不会倍速,甚至要倒回到前面的片段寻找细节,张海东是欣慰的。
“24集的戏我们AB组拍了120天,每天早出晚归都是为了打磨好剧集品质,让大家追剧时不会觉得自己的时间被浪费。剧集热度高低有很多客观原因在里面,有人追求流量明星、剧情爽感,而我们想做一部观众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喜欢的戏,想做一部对得起观众的经典作品。”
从《对手》到《黄雀》,
“好的合作伙伴是谈恋爱的关系”
《黄雀》里,郭鹏飞为寻妻冒险进入传销组织,人群中坐着何蓝逗饰演的“小痦子”马明珠,“李唐李小满父女相见了!”弹幕中看过《对手》的观众不会错过这波梦幻联动。
张海东制作的剧,从幕后主创到演员总能看到不少熟面孔。“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一般我的班底不会轻易换,熟悉的人在一起内耗比较少,沟通成本也会比较小。”
从不在戏上做人情,是她的原则底线。“所有人用能力说话,关系再好你不合适,你是得不到这个角色的。”
在王小枪看来,张海东是一个要“面儿”的制片人,从业多年依然爱惜羽毛。“不少制片人出于预算控制,说实话能省钱就省了,但她还是想做一些能留得住的作品,拿出去不丢脸。”
与导演卢伦常、编剧王小枪合作多年,张海东直观的感觉是两人不止业务能力不断精进,合作默契也越来越好。
“比如《对手》时,有些戏导演在现场会打电话给小枪问他是怎么想的,因为文学性描述变成镜头语言是要有依据的,她需要明白来龙去脉。”
“到了《黄雀》时她已经明白他的创作习惯,因为太熟了,就不再需要反复沟通。导演有些对于剧情的取舍,小枪对她的信任感也很强,因为他知道她这样呈现一定会更好。”
而作为制片人,她将自己定位为服务者,最大的作用是在预算范围内将剧集品质做到极致,保护并激发主创的艺术创造力,确保项目良性循环。
王小枪提出创作采风的想法,张海东很快就会为其联系好调研的单位,安排好出差车次。卢伦常在拍摄中反映的诉求,她也会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需要拿出什么态度来,整个沟通过程非常高效。
“我们的剧组根比较正,从没有出现过鸡飞狗跳的情景,大家都是踏实做事情的人。”从业20多年,张海东对于项目和人的判断嗅觉是极其精准的,“判断与选择出好的,剩下的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王小枪也对于这种原班人马的默契与信赖感同身受。
他喜欢描述饭局,《黄雀》中吃饭的场面很多,正是基于此前《对手》的合作,他发现演员们不像一些国产剧里一般假吃,“比如颜丙燕吃拉面,剧本里写狼吞虎咽,她就真的是狼吞虎咽。这次美术、摄影全是原班人马,你也会相信这些人,剧本创作阶段我就可以大胆地写一些东西,对于人物关系塑造和情感传递是有帮助的。”
比如郭鹏飞和未婚妻方慧在山西小面馆重逢的戏,大鹏还是那副手机日常欠费的潦倒模样,方慧却早已飞上枝头人生进阶,不再愿意吃一碗刀削面。
人生观的错位让本就失衡的爱情烟消云散,说清楚之后郭鹏飞就开始吃蒜了,这是一种“如今都分手了我还管什么口气好不好”的微妙心态变化。
这些拍摄细节与演员们津津乐道的表演设计,张海东认为并不会被埋没,“有时候市场反馈与主创付出不成正比,但我们一部戏一部戏地认真对待,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市场会慢慢好起来。”
在最初的构想中,《黄雀》就是一部计划系列化开发的作品,如果反响不错就会将猫鼠正邪对立的故事延续到全国各地,保留贯穿的人物与悬疑气质。
剧中李红旗描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四种,报恩的报仇的,要债的还债的,花姐问你我之间是何关系,李红旗说,许愿的。
当我们把这个问题抛给王小枪,他与卢导、海东姐是什么关系时,他给出了第六种答案——
“谈恋爱吧(笑)。好的合作拍档就如同恋爱关系,你肯定是欣赏ta的优点,大到足以弥补ta身上的缺点。我和海东合作多年都很愉快,而我入行的第一部播出的戏就是卢导做导演,我们三个是非常愿意在一起合作的,而且概率非常大。”
视觉| 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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