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狼烟掠过城头。城楼上,堆满了刚刚战死的南明将士的遗体,幸存者们都是盔甲不整,满面血污。他们已无力去清理同袍们的遗体,都在抓紧这难得的间隙互相裹伤,尽量保存体力。李嗣兴用右手和牙,费力地包扎着左臂上受的一处箭伤,却总是包扎不好。他抬眼看了父亲李定国一眼,欲出口求助,但嘴只半张就停住了。父亲正在给一个被炮火炸断了腿的兵士裹伤,满是老茧的手略微有些颤抖。李嗣兴知道,父亲不是害怕,他李定国乃是南明将士心中的战神;父亲也不是怜惜这重伤的兵士,在战场上,他李定国就是一个铁人,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包括他这个儿子,也包括他自己。父亲只是太累了。自吴三桂大军攻城以来,他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过眼了,眼中满布血丝,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李嗣兴胡乱包扎好了箭伤,站起身来。城门下,满布着清兵死尸。浓郁的血腥味充塞了天地。李嗣兴心中涌过一阵悲凉。这些战场亡魂,虽然有的穿着明军服饰,有的穿着清军服饰,其实都是汉人,那些和南明将士以命相搏的敌人,都是跟随吴三桂降清的前明将士、都是曾经的同袍啊!



往远处看,则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清军。清军突然井然有序地向两边让去,让出了一条通道。一队骑着雄壮的马匹、盔甲鲜明的亲兵护卫着全身披挂的吴三桂出现在阵列前,​“吴”字帅旗迎风招展,吴三桂远眺着城门。吴三桂一挥马鞭:​“众将士听令!日落之前必破此城!率先破城者,赏银百两晋职三级;若日落仍不破城,全体将士皆军法处置!”此时的吴三桂正当壮年,中气十足,声音洪亮,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不仅清军们都听到了,连城楼上的南明将士也听了个明白。城楼上,李定国闻声而立,看着城下密集的敌军,沉声说道:​“诸位将士,我们必须坚守到日落之前!我李定国会和诸位携手御敌同进退共生死!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者,斩!”这番话也说得字字如钢,只可惜声音已然嘶哑,在李嗣兴听来,已透着强弩之末的力不从心。吴三桂身旁的将士潮水一般涌向了城门,杀声震天。



这位朱明王朝的最后一位帝王也的确累了。自被一帮朱明旧臣拥立为帝以来,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经常被清军、吴三桂军甚至南明叛军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连后妃们为他生育的子女们也都在多次的颠沛流离间失落民间。眼看着朱明江山后继无人,皇后王氏却终于怀孕了。但不知为何,这一胎在王皇后腹中已呆满了十一个月了,却迟迟不肯降生。眼看吴三桂大军进攻滇都,王皇后却突然有了临盆之兆。而一年前的今天,紫禁城里的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也添了一个儿子,取名玄烨。烨,火光,光辉灿烂之意。莫非这冥冥之中藏了什么天意?钦天监监正说了,这个孩子关乎大明江山国运,若是个皇子,就表明上苍垂怜,他朱明江山尚有光复之望;若是个公主,就是天要亡他朱明,这孩子就是来传递亡国之音的妖孽。于是这位狼狈的皇帝再也不肯听从文武百官的劝告,执意不肯逃离滇都。反而在宫中堆上了柴堆——若是皇后真的生了公主,那就让朕自焚殉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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