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 | 去安阳找《孔雀》，到殷墟看「封神」

赵忠祥老师说，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的交配季节。而人类到了春天，要把内心的躁动化为对文明的探寻。

去年我指着大同的方向，跟30来个听众一起去看了华严寺善化寺的巍峨，听云冈石窟的历史，在老街里吃着刀削面录跑题，在雨中漫步古城墙。

回来之后就不断有朋友问什么时候组织下一场？这就来了——今年第一次出行我想带你们去安阳。

你们知道，我不仅属于跑题大会，我还有另一个鞋教组织叫六根。今年六根在出一本书，名字叫《小城》，今年可以上市，六个人分头写了二三十座小城，腾冲、梅州、泉州、安阳、濮阳、郯城、温州、邯郸、正定、通州……这些小城，我如果能带跑题大会的听众们去到一半，此生足矣。

安阳有什么呢？

有一次我问一个兄弟，李樯怎么样？答曰：“那是我的神。”我刚读完他的剧本《孔雀》，你觉得怎样，答曰：“那是剧本里面的神，《孔雀》是完美的。”

李樯就是安阳人，《孔雀》是他写给安阳的一首情诗，顾长卫很尊重编剧，一字不改拍出电影《孔雀》，拍出了一代人的青春、尊严和破碎的梦想。

《孔雀》的拍摄地在安阳，除了一个场景取材于开封的一座教堂，其他拍摄地都在安阳老城和安阳下面的水冶镇，水冶有个珍珠泉公园，电影里也出现了。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看电影的时候，我只认出了电影最后看孔雀是在安阳人民公园，而安阳人可以一边看一边报街名。

由于《孔雀》，安阳这座小城在我和韩浩月这样的“70”后一代心里，有非常特殊的感情。我们到安阳的当天晚上，我和韩浩月会和大家一起看电影《孔雀》，边看边分析，在电影的拍摄地聊电影，在故事和现实中穿梭，看完还能去实地探访拍摄地，这个观影计划让韩浩月连声叫好。

安阳是低调的宝藏之地，我问过很多人，知道不知道安阳，我这个问题经常让他们大恼卡住，仿佛是对他们羞辱。我重点问下一个问题，“有没有去过安阳？”他们脸上又飞出一朵羞赧的红晕，“还真没去过”“不顺路”“这辈子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云云。

我去过几十次安阳，毕竟我的濮阳1983年才从安阳独立出来，平起平坐。我从小濮州进城去濮阳上小学，一进班里飘荡的都是悠扬的安阳话，一大半是从安阳来的孩子。其中几个至今常常一块喝酒，我玩的最好的几个，龙龙、骡子、栋栋、堂堂、洋洋都来自安阳。去年他们还跟我吹，说每天早上去上学，都要经过小屯村的庄稼地，踢着松软的土就能踢出一块甲骨来，看见就揣兜里，一个学期竟然攒了好多片，被妈妈看到后全给豁了，说这东西不吉利。鉴于我们那儿的人爱吹牛，我只能半信半疑。我媳妇、大舅哥小时候上的高楼庄就在殷墟边上，我前两年还去看过。我最爱吃安阳的扁粉菜，只要去安阳，每天早上必吃，宽粉，菠菜，猪血，辣椒，再加上半斤葱油饼，人间美味。

对我来说，脱离了家乡这层近邻滤镜的殷墟更是值得去——殷墟是中国考古学的发源地，它在考古学和历史学的地位，史学界公认的结论是：“殷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文献可考、为考古发掘所证实的商代晚期都城遗址，是我国考古发掘时间最长、次数最多、面积最大的古代都城遗址，是我国现代考古学起源、发展的重要里程碑，是我国中华文探源工程的重要基石。”作为我国20世纪百项考古大发现之首，殷墟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殷墟出土的司母戊鼎

就是这么厉害。它是中国现代考古学的摇篮，上接1000多年中华文明的“满天星斗”时期，下启3000多年“多元一体”文明格局，是上溯中华文明的原点和基石。

我之前去过两次殷墟博物馆，去的是老馆，就是存放文物的地方。我们这次太幸运了，2024年2月26日，殷墟博物馆新馆建成开放，这绝对是世界一流的博物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殷墟博物馆馆长陈星灿说，“殷墟博物馆是首个全景式展现商文明的国家重大专题博物馆，是对殷墟已有考古研究成果的全面梳理总结和全方位呈现。”

殷墟博物馆新馆

重点来了，这次带领我们探访殷墟博物馆的是考古学家李存信老师，他会亲自带我们走进殷墟，全面了解殷商文明，这是无法复制的经历。重要提醒：大家一定要提前收听我和李存信老师录制的跑题大会，他告诉我，从妇好墓开始，又先后有几座保存完好的殷商古墓被发掘出来，精美的青铜器物琳琅满目，如今都在新馆进行了陈列。

李存信老师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特聘研究员、中国考古学会文化遗产保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文物保护技术协会理事。他开创了“实验室考古”这一考古学分支，深度参与了三星堆遗址、二里头遗址、海昏侯墓、殷墟等重大考古项目，参加出士文物处置保护的项目有：殷墟妇好墓青铜器、殷墟孝民屯商代墓葬青铜器、考古所洛阳站馆藏青铜器、成都金沙遗址出士太阳神鸟、金质面具及金饰等，其中金沙遗址出士太阳神鸟被国家文物局指定为中国文化遗产保护标志。

李存信老师参与了众多重大考古项目

距离殷商遗址3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墓地叫袁林，那是一代牛人袁世凯的。

1908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继去世，袁世凯被满族大臣排挤，他选择了去安阳洹上村隐居。洹就是洹河，是一条殷商时期就有的安阳母亲河。他经常扮演一个渔翁，在洹河上钓鱼，自号洹水渔翁。

他在河上抬眼望去，旁边安息的就是殷商的伟大君王盘庚、武丁，还有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战神妇好，再往西北三十里，沉睡着乱世枭雄曹孟德。想到这些老前辈，袁世凯心里有着别样的躁动，他一边钓一边吟诗：“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富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磐石，太息神州变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洹河上的袁世凯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在安阳钓了三年鱼，也参透了帝王术的袁世凯，蓑衣一扔策马京师，当大总统去了。他1915年12月称帝，1916年6月归天，死前留下遗言 “扶框回籍，葬我洹上”，又回到了安阳，葬于洹河北岸。

他的墓地占地一百多亩，既豪华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袁家人当时要给袁世凯墓命名为袁陵，遭到北洋系反对，认为他称帝已经够丢人了，死后根本没资格称陵。老部下徐世昌灵机一动，给改名袁林，低于帝王一格，和孔老夫子平级，你叫孔林我叫袁林，你是百代素王我是山寨帝王，大家都不是正版。于是这位中国近代史上曾誉满天下终谤满天下的人物，就长眠在了洹河之畔，和殷墟做了邻居。

袁世凯墓

曹操是安阳另一位重要人物，但他实际上属于邺城，曹操的高陵在殷墟西北四十华里。殷商埋葬了12位商朝君主，再加上曹操、袁世凯，和长安、洛阳、南京一样，安阳也是另一座“帝王谷”，而且同样极具故事性。

曹操是中国历史上最具魅力的伟大人物之一，其能力之出众，性格之复杂，文采之雄浑，帝王之中极为罕见，这位人杰去世之前的遗言，却是絮絮叨叨，充满了人情味，他要求“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珠宝。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使著铜雀台，善待之。汝等时时登铜雀台，望吾西陵墓田。馀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诸舍中无所为，可学作履组卖也。”让他的妃子们经常看看他的墓地，还让他们做鞋卖钱养活自己。曹植写过《铜雀台赋》的、杜牧感慨过“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铜雀台遗址，就在殷墟正北四十华里。

曹操墓的发掘也是当年考古学界了不得的大事，被列入当年度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央视还对发掘过程进行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