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祝文博
实习生 张心宇 李思瑶
网红“秀才”退网了，数字人“建国”又收获大量“迷妹”。他生硬的语调、统一的表情挡不住阿姨的热情。持有人说依靠“建国”几个月已赚5万，成本30元商品可卖299元。
澎湃新闻记者：祝文博 编辑：唐燕丽 实习生：张心宇 李思瑶 素材来源：相关人士
2023年5月，因一位七旬奶奶从吉林到安徽蒙城寻找网红秀才，这位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被推上风口浪尖。千篇一律的回头、捂嘴、撩发、对口型唱歌，就让他拥有了大批以中老年女性为主的忠实粉丝。随着账号被封禁且被列入无限期回收直播权限行列，秀才再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多家媒体曾以秀才为范例，报道了中老年女性通过“秀才”等网络人物，弥补缺失的情感。“秀才”退网了，“建国”出现了前有网红秀才吸引一大波中老年女性打赏，今有数字人“建国”收获一群阿姨。在视频中，“建国”讲述了一个宝妈错把100元放进投币箱，司机拒绝取出，而他拿出100元递给宝妈并让她注意安全的故事。
评论区里的阿姨们给他送上许多心和玫瑰花。这个账号中几条视频都是相同的形象，“建国”的动作、表情生硬，语调单一，有时口型对不上台词，人物边缘也出现明显的抠图印记。
在某社交平台搜索“建国”，自动推荐加上各种关联账号，据不完全统计共有包括“李明哥”、“海阔天空”等账号名的18个“建国”，每个账号的粉丝数从几千到几万不等。在小部分“建国”的作品中，不明显的位置用小字标有“通过AI数字人打造”字样，其中10个账号开通了橱窗。
例如，账号“你的建国弟弟啊”3月12日发布的内容，虽然视频左下角标明“内容由AI生产”，仍有不少中老年女性在评论区与其互动，他推荐的这款豆浆粉175g一盒(体验装)的价格为19.9元，175g八盒(95%用户选择)的价格为99.9元。产品已售8309盒，评论156条，几乎全是好评。其橱窗里的商品有74件，包括护肤面霜、贵妇膏、阿胶糕、艾草贴等，其中维生素销售量最高达到400多万。
上述十几个账号中发布的内容雷同、从动作到表情和语调、服装几乎不变，文案基本以“亲爱的姐姐”开头，随后温情叮嘱姐姐照顾身体，有些视频最后会让用户购买商品，有的则在私信聊天后，将受众引流到微信端，再使用话术诱导消费者购买高额商品。
持有人：依靠“建国”几个月已赚5万这个AI形象的持有者自称主要依靠带货盈利，通过抖音等社交平台引流到微信。
AI主播带货很常见，但只有他在做引流微信的项目。这一类内容主打情感，有聊天话术模板，主要靠温情话语吸引老年人购物。
如果跟着他做，引流到微信后，加到400人，月入过万，正常一个月可以回本。
如果只使用社交平台的橱窗带货选品，佣金（盈利）为50%，而将消费者引流到微信后，一单100元可赚80-90元。他有十几个AI人物视频账号，5个微信账号，5个企业微信账号，通过注册公司收款。
“建国”三天左右推广一款产品，价格浮动区间在100-300元，若客户较少，可以把价格提到300元左右/单，即成本30元，可以卖299元。
他表示从从年前进入该行业，至今已赚5万元左右。
对方晒出的3月1日至10日的收款和成本分别为11466.2元和1515.78元。
另外，他还通过收徒、收粉的模式赚钱和扩大规模，因他是全网独家，学习他的模式就要交费9980元，他表示可以一对一陪跑，包起号，也可以有其他玩法。如果只学习数字人带货，学费988元即可掌握如何使用数字人平台和橱窗拿佣金。
到目前为止，他共收徒两人，但徒弟开单率不高，无长期客户，只会加人。
但就算这样，每天也有许多单，收入颇丰，收款600元，成本只有60元。和他一起做矩阵号，可以自己申请一个营业执照，以便注册多个“建国”，也可以挂在他的公司名下，若因违规被封号，直接换号即可。
对方一直强调，他做的内容在打擦边，主要针对老年人，他说“老年人以为视频只针对她一人发布”，下单客户可以跟进聊天，“没下单不用理（实为脏字），浪费时间”，也有许多“痴情阿姨”会转发大额红包，他强调不可以收红包，注意原则问题，“收了就出事”。他还多次强调近期是315，他也很担心，因此比较谨慎，“等315过去”。
根据对方提供的信息，记者在天眼查上搜索衡阳暖心弟弟贸易有限公司，发现该公司成立于2025年2月11日，注册资金20万元，只有一位名为谭某的法人，目前仍为存续状态。
记者把“建国”的视频随机给一位阿姨展示，对方表示该形象如果未经提醒很难认出是数字人。
短视频平台有大量低质“数字人”内容
通过调查发现，各类短视频平台充斥着大量低质数字人内容。
AI女性形象站在男性角度贬损女性，推销商品。通常以“亲爱的哥哥，可以给妹妹一点鼓励吗”“帅大叔，妹妹已经喜欢上你了”等话术骗取互动。
AI年轻男子则利用类似“阿姨，你要是和我爸携手相伴，绝对是天造地设一对”等话语，利用老年人思念子女的心理引导互动。
另外还有国学文化、中医养生等多个领域，总有一款能切中中老年人痛点。
记者随机挑选了两家稍有规模的公司，一家公司要价4980元，可以赠送3980元的三个专属主播形象和价值1980元1000分钟的口播短视频生成功能。其称可以海量曝光短视频，直播无风险，只要遵守规则不会封号。
对方发来直播画面中，场景布置较像普通直播间，但虚拟人口型明显对不上，且动作像未调试完的3D动漫人。记者质疑为何口型对不上，他又发来一位年轻人使用做动作，后期生成说话的内容，他说这是他的老板，但老板的声音语调不变，口型对不上，面无表情，很像机器人。另一家公司宣称年初成立至今，数据做到国内第一。1980元6个月，手把手教你完整运营体系。
她发来多位学员的成功案例，一名学员58天到手3.2万元，另一人带货两个多月，到手30多万元，学员无一不对团队和老师表示极度感谢，并重新燃起了对新生活的希望。“月入十万不是梦是目标”。
但她给来的案例是一个外国人说着一口流利、声情并茂的中文，且全程旁白和口型都对不上。今年2月20日，蓝鲸财经曾报道，在AI 工具辅助下，一天可以生成100条视频，最少3天可起号。
有自媒体导师表示，数字人目前的技术已经非常完善，基本上可以以假乱真，加上受众基本上是老年人，对AI 技术认知较低，所以流量很大，很容易赚钱。
在收割老年人背后，又有一套针对年轻人的打法，一批批提供数字人制作服务的公司由此而生。但这些想要赚钱的年轻人大部分也会落得钱包空空。
去年3月，新民晚报曾报道，冯某投入6.5万元加盟上海淼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约定对该公司研发的AI智能系统进行推广，成功邀请商家入驻平台并完成奖励，一单奖励200元，另外还有多种奖励措施。
但在实际应用推广中，冯先生却感觉“到处是坑”。24小时数字人直播，只播几分钟就卡，因为形象和内容问题，又频遭平台封禁“直播5分钟，禁播10分钟已成常态”。技术不给力，推广也成了空谈，冯先生在2023年大半年的运营收入仅有167.83元。
记者在裁判文书网以“数字人”进行检索，2023-2024年，共有102起案件。
截至3月13日，黑猫投诉平台上关于“AI主播”的投诉有1004条，其中包括诱骗购买产品、夸大、虚假宣传等。
2023年7月13日，七部门联合发布国内首部人工智能相关管理办法《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办法规定应当保护用户个人信息；对生成内容进行标识；提供者应提供安全、稳定、持续的服务；对违法内容应积极干预采取措施；应建立健全投诉、举报机制。今年9月24日，浙江省市监局发布“网络直播营销行为规范指引”，首次对AI 数字人直播进行规范。明确禁止通过虚假内容引流，未经授权不得使用或伪造他人声音、肖像制作引流广告，另必须做明确标识。
本期编辑 邢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