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北京陈女士
我从来没想过,我和丈夫两个清华硕士,会生出一个连本科线都够不着的儿子。更讽刺的是,这个从小泡在补习班长大的孩子,现在每天最大的理想,就是守着家里七套房的租金混吃等死。
那是2006年,儿子刚上小学时,我和丈夫就给他制定了“清北培养计划”。我们在海淀黄庄租了套60平的老破小,就为让他能进中关村三小。当时北京房价还没起飞,我们把手头两套房抵押了300万,光择校费就花了28万。开学那天,我在教室后墙贴满《每日学习计划表》,把钢琴、奥数、机器人编程的课表排到晚上十点。
“妈妈,我想玩会儿乐高。”七岁的儿子第无数次哀求时,我正在核对新东方和学而思的课程差价。丈夫把IPAD摔在桌上:“玩物丧志!”那天儿子哭到哮喘发作,但我们觉得这是成长的代价——毕竟他三岁就确诊的过敏性体质,也是因为怀孕时我坚持带课题项目到临产。
小升初那年,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军备竞赛。为了争取人大附中的考试资格,光是五年级寒假,儿子就参加了12场密考。有次考完思维拓展,他在回家路上突然抽搐,急诊医生说是长期缺觉引发的神经性癫痫。丈夫红着眼眶在走廊打电话:“张老师,下周的冲刺班能不能改成视频课?孩子住院了...加钱?行,双倍课时费我马上转。”
真正让我们恐慌的是初二摸底考。儿子数学考了61分,班主任在家长会单独留下我们:“孩子上课总在画漫画,他说以后要当什么二次元房东。”那天晚上,我们召开了家庭会议,丈夫把《五年中考三年模拟》拍在儿子面前:“从今天开始,每天加两小时一对一,我亲自监督!”
2018年,我们家客厅变成了补习战场。东北角是北大博士的物理特训区,餐桌上坐着时薪2500元的哈佛夏校申请顾问,就连厕所都贴着托福核心词汇。有次我发现儿子把《经济学人》杂志撕了折纸飞机,他居然理直气壮:“反正你们有七套房,我为什么要和那些小镇做题家拼命?”
高考放榜那天,我和丈夫看着423分的成绩单,感觉半辈子信仰崩塌了。更荒诞的是,儿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刷B站直播,背景音是《收租大佬模拟器》的游戏音效。我砸开门时,他正对着镜头说:“老铁们,等我继承家产,天天带你们云收租!”
现在儿子22岁,每天睡到中午,开着他那辆改装过的保时捷911去收租。有次我翻他手机,发现他在“帝都包租公”群里发言:“读书顶个球用?我初中同学在字节跳动996,工资还没我半个月租金高。”最近他迷上了改装车,上个月刚刷走38万订了套碳纤维套件。
昨晚家庭聚餐时,我忍不住发火:“你就不能学学投资?这些租金迟早...”话没说完,丈夫突然摔了筷子:“够了!当年不是你非要买学区房,我们会背上这么多贷款?现在好了,孩子真成了你想要的‘房东’!”儿子在旁边笑嘻嘻地补刀:“妈,要不您再生个二胎?这次我出钱给他报班。”
看着餐厅墙上泛黄的“天道酬勤”书法,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深夜。那时我们刚买下第一套学区房,丈夫摸着我的孕肚说:“我们的孩子,注定要站在金字塔尖。”如今阳台上晾着儿子那些印着“躺平万岁”的潮牌T恤,在风里晃得像面投降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