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题,这个问题来自于上期推文,笔者评析八位开国上将的战功,认为陈士榘是华野系统除了粟裕大将之外,最善于指挥兵团作战的。
简言之最能打。
许世友、王建安、叶飞诸将都要逊陈士榘三分。
于是乎有的军迷朋友提问,既然陈士榘上将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进入淮海战役总前委呢?
这是个看似简单,实则颇有意思的话题。
说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陈士榘资历不够,跟邓公、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相比,不在一个重量级。
颇有意思,则涉及对中野、华野诸将帅的系列评价。如果只对浅表问题感兴趣的看官,看到这里就够了。但笔者以为循此标题点进来的朋友们,兴趣绝不止于表面原因。
一、总前委究竟管什么
总前委是我党我军独创的一种领导机构,政治意味更浓重。
淮海战役两大野战军协同作战,领导关系是一个有些复杂的问题。
简单些讲,直接成立一个淮海战役前线指挥部不就够了?为什么要在军事领导之上,成立一个党的领导机构呢?
该领导机构与中原局、华东局是什么关系,彼此不尴尬吗?
我们看看中央原电是怎么表述的。
1948年11月16日,伟人为军委起草电报致淮海作战各部队,及相关党政军单位。抬头如此写:
刘陈邓,并粟陈张,告谭王、韦吉、华东局、中原局、豫皖苏分局、苏北工委、华北局。
有什么讲究?
刘陈邓是军委明确的淮海战役统一指挥机构的主要指挥员。“并粟陈张”,这三位是华野主要指挥员,放在刘陈邓之后,原因出于粟裕电请军委由陈邓二位统一指挥中野、华野两军。
谭王是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韦吉是苏北兵团司令员韦国清、副政委吉洛(政委陈丕显主要负责地方工作),这是负责协同作战的野战部队。
华东局、中原局、豫皖苏分局、苏北工委和华北局是作战地域周边相关党的领导机构。
正文涉及到淮海战役总前委的领导职权,表述如下:
“必须由你们会同华东局、苏北工委、中原局、豫皖苏分局、冀鲁豫区党委统筹解决……统筹的领导,由刘、邓、陈、粟、谭五同志组成一个总前委,可能时开五人会议讨论重要问题,经常由刘陈邓三人为党委临机处置一切,小平同志为总前委书记。”
也就是说,总前委是一个与中原局、华东局、华北局这三个中央局同级别、互不隶属但职能有所交叉、且无法全部取代各中央局的,临时性党的领导机构。
1949年1月10月中央明确平津战役总前委是,就清楚地说“总前委与华北局为平行关系,有事用函电或当面解决”。
总前委无法管辖华东局或中原局全部工作,只管辖与作战有关的重要问题。
与作战有关的问题,也只是管管大方向、涉及作战根本方针、重要兵力部署等重大问题,而不是管理一切战役行动。像第二阶段华野派主力纵队去支援中野围攻黄维兵团,并不需要总前委直接发令,粟裕以华野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的身份,就能决定。
至于更等而下之的战役战术指挥,那都是野司的职权,总前委更不需要管也管不过来。
党对军事方针的统一领导,和具体战役的指挥动作,不是一个层级、一个概念。总前委统一领导无法全部代表各级指挥员的功劳,各级指挥员的功劳更不能以小顶大。总前委有权过问一线作战行动,但限于指挥通信手段严重匮乏基本不会管。
军迷朋友们围绕谁指挥了淮海战役争论了许多,如果搞清楚其上下职权,还需要争论吗?
二、总前委人选的争议
参加总前委的人选,其实有一些争论。比如谭老板该不该进。
谭震林能进总前委,与华野领导人的拧巴问题有直接关系。
1948年初伟人本有意让陈毅离开华野,让粟裕实任司令员。若此行果成,那华野就将就进入粟谭时代,谭震林实任华野政委。
然而由于粟裕力争,陈毅任保留华野司令员兼政委之职,粟裕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谭震林继续任副政委。粟、谭实际履行司令员和政委功能。
从这个角度看,总前委囊括两家野战军军政指挥员,比较合乎作战需要。
但从资历上看,谭老板实在有些勉强。
彼时中野主要领导人为,司令员政委是刘邓,副司令员陈毅、李先念,副政委邓子恢、张际春,参谋长李达,政治部主任张际春(兼)。
华野主要领导人为,司令员兼政委陈毅,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粟裕,第一副政委谭震林,第二副政委粟裕,第三副政委宋任穷(此为兼职,本职一大串,豫皖苏中央分局书记、中原局委员、豫皖苏军区政委),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副参长张震、政治部副主任钟期光。
华野领导人经常变动,陈老总不在,陈参座和唐主任也经常不在而由张震和钟期光代理。不像中野指挥员人选和职能都非常稳定。
谭老板的资历和张际春、邓子恢(谭邓张闽西三杰位在伯仲)都差不多,与李先念当年在新四军都是师主官,李先念还曾担任过中原军区司令员,李比谭只高不低。若不是1955年李先念也参加大授衔,妥妥大将。
这些资历上的问题,其实中央比谁都清楚。总前委说到底只是一个临时领导机构,与军事上的前进指挥所、战役司令部等类似,事毕即撤,资历不足暂时充任也不是不能理解。
三、陈士榘的定位
最后再说陈上将与中野、华野诸将的对比。
华野诸将,勉强能与陈士榘相提并论的,大概有许世友、叶飞、王建安、宋时轮等,陶、王二位资历略浅,张震崛起较晚,韦主任政工干部属性突出,指挥作战功力稍逊。略能与陈士榘比较的大概是张爱萍上将,惜乎此公因伤缺席解放战争。
中野诸将,堪与陈士榘并驾齐驱的不在少数。如陈赓、李达、陈锡联、杨勇等辈,陈再道、王近山、秦基伟资历略逊,王秉璋、张才千是小字辈。王宏坤资历深,红四方面军时期当军长,是许世友的上级,在晋冀鲁豫军区也当过副司令员,但指挥功力不是一流水平。
那么在中野、华野所有军事干部中,陈士榘能排到第几呢?
以战功而论,陈士榘遥遥领先于其他将领。有人说许世友比陈士榘强,这其实是一种美好的误解。许世友固然以山东兵团司令员身份解放了大半个山东,还攻下了济南。但是山东兵团也就三个主力纵队,从实力上讲陈唐兵团并不逊之。解放大半个山东,主要是胶济线作战,从胶东出发到潍坊、淄博、兖州等,彼时山东国军主力几乎调出,胶济线尚线城镇并无重兵把守,值得一说的也就潍县、兖州两场战役。
若论兵团独立作战之难度,范围上不及陈赓兵团之南北机动,难度上不及陈唐兵团解放洛阳、开封。所以笔者一直认为,许世友上将战功固然卓著,分跟谁比。
两大野战军中与陈士榘差相仿佛的,是李达和陈赓。
李达参谋长以往较少有人论及。盖因李上将长年担任参谋长,从未独立指挥兵团作战,比刘亚楼的展示机会都少。李达上将在刘伯承元帅亲自指导下,教学相长,辅佐刘邓首长得心应手配合极佳,本人对军事理论、作战指挥、司令机关建设和军事训练都有独到见解。《李达军事文选》记录了他在很多领域的真知灼见,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陈赓的技能点很多,指挥兵团独立作战方面,攻坚、机动、奇袭等无所不能,作为全军最早的主力野战纵队司令员,陈赓除了炮火运用方面略微不如陈士榘,其余都是一流水平。
不过也有注意到,陈赓在中野似乎并不得志,挺进大别山后,作为中央曾经直接指挥的战略兵团,越打越分散,兵团指挥机构名存而实亡。中野缺一个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陈赓也始终没升任该职。直到1950年西南军区部队大扩充,与贺龙所率华北部队合并作战,二野才火速提拔陈赓为副司令员,位在李达之上。
要知道,那时分管作战的副司令,比参谋长位置重要。
个中原因,想来一是中野在淮海战役前夕兵力不多,没必要维持一个兵团,野司直接指挥绰绰有余。二是陈赓过往的经历着实有点复杂,加之陈赓情商高到爆炸,换谁来驾驭指挥也都有点吃力。当然这不是陈赓大将的错,他的经历也是职责所系、命运使然,并不是自己相复杂。
洛阳战役中央有意让陈赓接受年轻资历浅的陈士榘指挥,就有许多人解读过,一个是井冈山老伙计、秋收起义老战友,一个是南昌起义元老、黄埔一期生。前者虽土而近朱为贵,后者光环虽亮但夺朱非正,伟人是不是有意敲打一下陈赓大将呢。
陈赓大将在笔者心目位置仅次于粟裕大将,从感情上讲不太愿意接受这种解读,但确实也不好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