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作家的人间烟火
——从《四季有味》说美食与文学
冯俊龙
2024年12月,成都时代出版社推出美女作家陈美桥又一本美食散文集《四季有味》。陈美桥是新浪网资深美食博主、《达州晚报》美食专栏作者,已出版数本美食作品,还数十次获得全国各类文学奖项。这本书是她用三年心血集成的散文集。与那些要么只写“如何做美食”,要么只写“美食文化”的美食散文不同,这本书不但写了美食烹饪方法,还介绍了美食文化,而且作者把她多年潜心研究、反复实践的不少菜谱,无私赠与读者。这部美食散文集,不但是美食百科全书,还是历史文化随笔、抒情散文,适合很多人阅读。
人间烟火,文化美食
陈美桥热爱美食,热爱文学,热爱生活。她是认真的美食家,更是优秀的作家,所以她笔下优美精致的散文,有不少与美食结缘。读陈美桥的美食散文,不仅能够学到很多烹饪知识,还能了解很多美食文化。
美食文化是味觉与精神的交融,讲述人类社会的集体记忆和创造力,不仅包含食物的制作技艺、饮食习惯和地域特色,更承载了历史、地理、社会习俗、哲学观念等多重文化内涵。陈美桥的《四季有味》,主打说美食,延伸的美食文化,同样不可忽视。
明朝后期,人口增长与自然灾害频发,红苕传入中国,带来粮食的革命性变革。400多年后,从川东达州走出来的美女作家陈美桥,在她的《隐秘的火炬》里写道:“过去的好几百年里,若逢五谷歉收的年月,一个红薯可能就是拯救两眼饿得抹黑之人的救星。”(摘自《四季有味》,下同)红薯就是红苕,也叫番薯,承载着拯救性命重任。自从福建长乐商人陈振龙在菲律宾那个叫吕宋岛的地方,绞尽脑汁把红苕藤蔓偷运回来,并试种成功,它朴拙的身影就在大地上不停行走、生根,给人们铭刻下深沉记忆。作为80后的陈美桥,也有因为粮食不够果腹,留下吃红苕吃得“打嗝冒酸水”的魇梦。
红苕从救人性命,到欲舍难离,再到成为美食,是饮食文化承载的沧桑历史。“很少有人记得三代以上的祖先,对未来的子孙更不能精准预见,但农人知道,只要将两个有节疤的红苕藤移栽在土壤里,泥土的腹部在某天就能隐秘地迸出火花。”陈美桥说,被挖掘出地面的红苕,“就像手里擎着希望的火炬。”这样的“火炬”,是“蓄积的力量和信仰”,可以照亮人生前行的路。
优美的散文能让读者安适舒心,意蕴深长的美食散文,传播的美食文化与人类历史相互呼应,不但带来美的享受,“吃”承载的人类文明,更加真切和厚重。能吃、善吃,还要吃好、吃出健康,“吃”不再是生存的唯一目的,成为一种文化,四处传播。当“吃文化”辉煌灿烂起来,社会就在不断进步。
中国是猪肉消费大国,把猪肉吃出花样最多的民族,也许少有能与华夏族相较者。一块肥而不腻、红亮如琥珀的红烧肉,从千年前的苏东坡,到近代名人毛泽东,虽烹饪有别,但都被他们喜爱。“人生况味各异,对于红烧肉的追求也不尽相同,像五花猪腩虽层层相连,却安守各自的阵地。”能吃与善吃相加,就是好吃。好吃是一种人生态度,充满积极、乐观。“有人住着豪华别墅,有人为了节省,甘愿在面包车里过着‘穴居’生活。”人生尽管有这样的区别,但“穴居”的人,“躲在城市僻静幽暗的路边,支起生锈的炭炉,在笨重的生锈铁锅里煨炖缓解疲劳的红烧肉。”这位“穴居”的人,将吃文化演绎得淋漓尽致。书写吃文化的人,就成了历史记录者。
读陈美桥的美食散文,学习她的烹饪方法,了解她字里行间道出的为人、做事、处世,接受她传递的人文、历史、民俗等方面的知识,慢慢领悟,散文不但可以提升审美与情感体验,可以深化生活观察和自我认知,还可以培养思维与表达能力、促进精神成长与价值观塑造;散文里的美食文化,不仅是对味觉的描摹,更是融合情感、记忆、人文精神的多维体验。传统文化就在重现个体记忆与集体情感共鸣中,解码重构、发扬光大。
一手键盘,一手烹饪
用“左手柴米油盐,右手风花雪月”来形容陈美桥,生动贴切、恰如其分。她用文字融入人间烟火,用美食温暖凡尘世间。一手键盘,一手烹饪,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让人生焕发出绚烂光彩。
新浪网资深美食博主、《达州晚报》专栏作者 陈美桥(图源:当代先锋网)
作为新浪网资深美食博主,陈美桥对美食的热爱,源自家族亲人。爷爷奶奶用家乡土制石磨,把“在水里重新鼓涨的干黄豆,从奶奶的勺子里,敏捷地溜入磨孔。饱满的豆粒在千百万倍于它的力量压制下,以一副傲骨与一勺井水,最终汇成一股豆香满溢的涓涓细流”,再经过繁琐程序,乳白色的粗豆浆被制作成豆腐,然后烹饪成色香味俱佳的菜或者“解腻又回甘的一碗素汤菜”。曾经具有“节日仪式感”的推豆腐,成为记忆的执念,敲打键盘的双手,同时拿起锅铲,文字跳进锅里,煮成了生命中难忘的美味佳肴。
文学使人认识世界,并与世界进行交流沟通,具有审美、教育、娱乐等功能之外,最重要的是矫正与传承。饮食文化非常忠实地履行文学与生活的交接使命。“吃了还得吃”是生存,“吃了还想吃”,饮食就升华成美食。陈美桥在“键盘”与“锅铲”之间,不停思考、不断更新,她的美食散文,完美地阐释文学中的“矫正与传承”,表达美食是“艺术和享受”。记忆中的甘苦悲欢,终将人生某个点位,幻化成不是结束的结束、不是起点的起点。
槐花“喷出的浓香偶尔被一阵大风送来,自鼻腔直灌胸口,人似乎失去意识,连呼吸都要停顿两秒。”这是“大地散发出的体香”,这样的嗅觉让作者回忆起了摘槐花、做槐花馓馓的父亲。“在那树皮草根都吃尽的灾荒之年,有一顿槐花馓馓,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槐花可以吃,并不稀奇。父亲除了用槐花煎鸡蛋、摊面饼,还爱用槐花做饺子。”如何做槐花饺子,在作者年轻的心中,已经打下深深烙印。万万令人意想不到,作者一个字一个字敲打键盘,细细叙述的背后,是弥漫一生的悲伤:“父亲走后的又一个五月,母亲拖着伤感的身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摘了一些槐花,做成饺子。那天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母亲轻轻咬了一口槐花饺,似自言自语地说,这回怎么做得又酸又涩。我和弟弟哽咽了,每个人的碗里都剩下很多饺子。红着眼睛,向厨房望去,在洗碗的母亲,正偷偷抹着眼泪。”“我再也没吃过槐花饺,甚至怕吃,就连看到槐树都会触景生情。这么多年过去,对于父亲的离去,还是难以释怀,我分不清究竟是爱得太深,还是不够勇敢。”这样的文字,超越美食,烙上岁月印记,令人不忍卒读。
只有感情丰富、懂得感恩,并且善于思考、有才情的女性,才能写出这样感伤、悲壮的文字,才能让文学和美食、生活与生命如此契合,才会在悲伤中振作、在哭泣中继续前行。人生本是一场修行,逻辑让文字构成文学,火候使食材变成美食,所有创造,都需要敬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槐花情结,可能是阴影处,突然照入的高光,把日子点亮;也可能是色彩亮丽的油画,被复印出一张黑白的照片。”烹饪美食可以反复揣摩,人生却没有重播。陈美桥在烹饪美食中获取的何止是美食,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感悟。这位雅静温婉的美女作家,怀着对文学的深切热爱,用对美食的专注,反复敲打,人生的高度自然在流逝的时光中,文火成梯,心远自高。
热爱美食,热爱生活
“童年的奔波,并不会使人感到多少愁苦,而老来的坎坷,即便看得再淡,也多少有些消磨意志。”陈美桥在《人间有味是清欢》中写到杜甫时,如是说。“杜甫的感激,不单是一道菜给予饥肠的饱足,更多在于困境中被人珍视,对心灵有莫大的慰藉。”时代潮流滚滚向前,被饥饿折磨的杜甫已经走远,追寻美食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热爱美食成为一种时尚。
是因为热爱美食而热爱生活,还是因为热爱生活而热爱美食,已经无关紧要。生活中只要有热爱,生命就会有更多理解。女性“往往将感情表露于外,善于发泄,纾解情志,使得五脏六腑更加调和。而面对事业和家庭双重压力的男人,一边坚韧地付出,一边隐忍和压抑,无形中渐渐摧毁看似牢固的身体防线,到最后可能不堪一击。”只有像陈美桥这样对烹饪有足够了解,而且对文学有一定把控的女性,才能如此理解男性、理解人性。美食可以慰藉肠胃,温情才能抚慰心灵。
《四季有味》涉及的红案白案、南北美食,以及古往今来的人文历史,重现作者的行走,一字一句、一章一卷,扑面而来,读者接受到的不仅是关于美食和美食文化,还能明显感受到这位美女作家对世界的热爱。她热爱“奔跑的猪蹄”:“在卤好的猪蹄里,调上香醋、蒜泥、葱花、辣椒油等作料拌和,口感丰富,越啃越香,有群山绵延的气势”;她热爱早春时节的茼蒿,就像“最美的年纪,遇到最懂的人”;她热爱白味棕子,“能吃到食材的本味,像触摸到泥土里长出的圣洁灵魂”;她热爱腊排骨炖绿豆,因为它们“彼此都有强大的内心,能吸纳对方的优点”……
除了热爱,她更懂得:“父母深沉的爱,往往能把坚硬的砂砾变成沃土,让孩子尽可能在良好的环境中茁壮成长”;她更深知:“不同时代,造就人们不同的命运,对每一种选择,都应保持理解;对每一份付出和艰辛,都应感恩”;她更明白:“日子的残酷,在于它消耗美,许多鲜嫩水润之物,会变得干瘪苍老”;她更珍惜所有的遇见:“相逢的人,见一面,少一面,而有些人,只一面,已成永别。”
所有的热爱都是为了彼此治愈,或者温暖彼此。美食承载文化、历史,美食是生活的仪式、记忆,美食更应该是哲学的思考、延续。
“姜之辣,具有弥散性,从小处洞开,足以漫延至整个机体,且能持续较长时间。不像辣椒,辣味如鞭炮在舌尖炸响,热烈、短促,生灭的过程就像硫黄在燃烧。”历久弥“辛”、火“辣”短促,物性如人,从美食文化里看出隐秘人性:“在乡下,吃辣椒像冬天在火塘烤着木头疙瘩燃起的柴火,有时火焰猛烈突击,会让人退避三舍,一旦离开又觉得寒气在周身肆虐;而吃姜则像提着一个烘篓,竹篓里放着陶钵,用火钳将烧红的木炭夹进钵内,上面轻盈地盖一层炭灰,炭火隐忍而缓慢地吐出热量,让人有由内而外被小心呵护的错觉。”《姜山永存》,其实是作者用文字在人间给爷爷树立的一座丰碑。
“生活看似随性,不受制于任何人,实际存在一定逻辑。”只有懂得,才会珍惜;只有克制,才有平衡;只有看透,才能看淡。几乎所有的传承,都在改变中升华,只有升华,才会有蝶变。
陈美桥在美食里浸淫、在文学里耕耘,享受生活的磨砺,她从弘扬传统文化的美食中,看到“为人行事和做派往往透着一股正气”的人,“才有余功护佑别人”,她的作品从美食中探寻、析分出生活哲理,为人间书写大爱,让更多人学会坦荡正直、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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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冯俊龙〔笔名:范一尘、丰山歌。作家,评论人,文史爱好者。主要从事报告文学、历史散文、文艺评论等创作。在《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等多家媒体转载(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