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在薄命司翻看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其中正册第一首的内容是这样记载: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这就是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判词,也是唯一一首两个金钗合用的判词。其中图画“两株枯木枯木”与“玉带”,判词“堪怜咏絮才”和“玉带林中挂”是指林黛玉;图画“一堆雪”与“金簪”,判词“可叹停机德”和“金簪雪里埋”是指薛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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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将林黛玉和薛宝钗合用一首判词,肯定有其内在原因。虽然书中没有特别交代,但也有蛛丝马迹可循。不过脂砚斋倒是曾提起一个有意思的观点,即“钗黛合一”。
第四十二回庚辰回前总批:“钗、玉名虽两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二为一。请看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谬矣”。
脂砚斋认为薛宝钗与林黛玉虽然是两个名,但其实应该作一个人来解释。他提到林黛玉死后薛宝钗的文字,尽管八十回后续书不好作为参考,也无法窥其真容,但却能够知道她二人的互补与互证。
从书中线索可知,林黛玉当死于十八岁左右,人生结束于少女阶段。而薛宝钗出场就表现出远超年龄的成熟,更像是接续林黛玉的余生,先成亲、再守寡,余生孤独。
所以,曹雪芹笔下的钗黛,就像少女与妇人的两个人生阶段。少女时可爱锐气,目无下尘;妇人时稳重矜持,随分从时。细看林黛玉与薛宝钗的人物风格,也体现出接续互补的人物特点。
或许也正因此,林黛玉得爱情,薛宝钗得婚姻,就表现出贾宝玉所要经历的“情”的两个阶段。与林黛玉的爱情是刻骨铭心,与薛宝钗的夫妻之情是齐眉举案,皆因爱情归于生活,终究回归平淡。
那么,为什么他们三人的姻缘都没能成功,以“终身误”终结呢?答案也非常简单,皆因贾宝玉的前世神瑛侍者,本就是个和尚,为佛门的侍者僧执事。对此,曹雪芹在开篇就以三生石的典故做了伏笔。
我们总说要关注“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尤其要关注情节背后的那些典故出处。三生石是佛家三世轮回之说的象征,最初出自唐代袁郊所作的传奇《圆观》,经由苏轼改编为《僧圆泽传》。故事不复杂,讲述唐代居士李源与好友圆泽相约同游蜀地,路过三峡时,遇见一位怀孕三年的王姓夫人,圆泽告诉好友他将要圆寂投生为妇人之子,并约定十三年后杭州天竺寺再见……十三年后李源应约前往杭州,在天竺寺前遇见一少年牧童唱《竹枝词》而来,正是好友圆泽的这一世。二人相见,再约定待牧童了却今生尘缘后再见……
三生石这个典故,不但揭开王夫人的“来历”,更指明神瑛侍者前世为和尚,今生也当再作和尚。这也是林黛玉说贾宝玉“做了两个和尚了”的伏笔真相。
贾宝玉既然注定今生再做和尚,就如同唐僧前世金蝉子转世一样,注定要回归于僧人本色。今生与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情爱姻缘,只为将前世的情孽因果了结,注定要是一场空。
至于钗黛合一的原因,之所以是“一人”,就在于神瑛侍者的前世只与一个绛珠仙子产生情缘,但因果却是涉及两个。一个是被他灌溉的绛珠草,转世为林黛玉。另一个则是他用来灌溉绛珠草的甘露,转世为薛宝钗。
绛珠草是草木,林黛玉是草木人,与贾宝玉是木石姻缘;甘露是水,但金生水的薛宝钗,与贾宝玉是金玉良姻。
所以,林黛玉与薛宝钗合一为绛珠仙子,正是神瑛侍者转世所要了结的情缘,也注定他们有缘无分以“终身误”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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