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上映的《泰坦尼克号》中有这样一幕:莱昂纳多饰演的杰克登上巨轮后走到船头,对着大海举臂高呼,"我是世界之王(I’m the king of the world)!"雄心壮志,穿透银幕。
次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泰坦尼克号》狂揽11项大奖。导演詹姆斯·卡梅隆登上领奖台,复述了这句台词,"我是世界之王!"
尽管当时有人嘲讽卡梅隆的野心,他也以"不过是台词"巧妙回应。但时隔近30年,全世界观众都见证了这位导演的野心与能力——世界影史票房冠军前5名中,有3部都来自詹姆斯·卡梅隆的作品,至今无人超越。
詹姆斯·卡梅隆是划时代的影人,也是一位开拓者。他的作品包含了最前沿的技术和最通俗的故事,以简洁有力的镜头语言直击人心。当我们追问为何詹姆斯·卡梅隆何以站在电影工业的巨轮前端驭浪而行,我们也在追寻——到底人们喜欢什么样的故事,会被怎样的电影打动?
拥抱科技与
艺术的冒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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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卡梅隆首先是一位冒险家,然后才是电影工作者。
"冒险家"并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的工作。
2014年上映的纪录片《深海挑战》,记录了詹姆斯·卡梅隆驾驶单人深潜器成功下潜至世界海洋的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的全过程。他身体保持蜷缩状,在直径109厘米的球形舱内停留长达6个小时。当深潜器到达连细菌都无法存活的10898米深黑暗海底,卡梅隆依然镇定地用高清摄像机拍摄——为了这次极限探险准备和练习的全过程也被纪录片悉心收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
正如观看"国家地理"或BBC的纪录片,詹姆斯·卡梅隆探险经历的沉着和惊心动魄,丝毫不亚于那些攀爬雪山、深入岩洞的冒险者。而他的好奇心向来与海洋有关,在《深海挑战》里卡梅隆重新讲述了儿时的潜水梦,我们也可以明显看到,他获得巨大成就的票房冠军三部影片,都与海洋有关。
《泰坦尼克号》是卡梅隆对海洋灾难历史的回溯。《阿凡达》两部是卡梅隆重构的蓝色星球。无论电影呈现的是有关过去真实的故事,还是充满幻想的未来,人类与自然产生碰撞、交集过程中所做出的复杂选择,始终在卡梅隆的电影主题中存在。
《詹姆斯·卡梅隆:我是如何拍电影的》一书生动揭示了冒险家与电影工业共成长的故事。在一些小道消息中,"卡车司机"是粉丝对卡梅隆"卡神"的戏称,他也确实做过卡车司机。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卡车司机之后,卡梅隆是怎样走上电影之路的,这绝不是一个工人觉醒的故事。
卡梅隆在自传中写道,大学毕业后,他做了很多蓝领工作(包括卡车司机)。他想尽可能多地了解拍摄电影和电影制作的过程,但也没有钱学习,于是他开车去洛杉矶的南加州大学,用他仅有的钱复印学校里有关电影制作技术的论文——光学印刷的工作原理、不同类型电影胶片的光度测量、每一种已知的视觉效果是如何完成的……他把这些资料装订在一起,形成自己的"视觉效果资料库"。就这样,卡梅隆通过高强度的自学完成了电影工业的必修课,并且顺利进入罗杰·科曼的《世纪争霸战》,开始真正的电影工作。
世人知道的"卡车司机",只是青年卡梅隆探索世界旅途中极小的一站。他热爱绘画,从小接受良好的艺术教育;也对工程设计颇为狂热,悉心钻研机械。早年卡梅隆在电影工业环节中做的是"模型制作师"工种,自己设计模型,拍摄镜头特效,他完成了大量的设计和制作工作,也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付诸现实。
《异形2》中,西格妮·韦弗扮演的女主角驾驶一辆巨型机械臂勇往无前,这个诡异而可爱的机器人,正是出自卡梅隆的设计。他可以通过图纸,精确描绘自己关于每一块零件的想法——因为他做过"卡车司机"、"公交车机械师"、"汽车维修师"等蓝领工种,有关机器的创意都与他的现实实践高度相关。而在电影工业里,就化成了神奇的道具。
《泰坦尼克号》当然也是卡梅隆对工业科技的一次致敬。尽管这艘巨轮真实地于1912年4月沉于大西洋底,但卡梅隆和他热爱探索的朋友们对追寻这艘巨轮的细节无比痴迷,多次潜入海底拍摄残骸。以至于当电影制作时,他们几乎一比一打造了"泰坦尼克号"的宏伟外观和华丽细节。烟囱是如此高大,灯饰是如此绚烂,燃烧动力的舱底和一个个被精致分割的房间都如实呈现了20世纪人类的梦想成真——当我们回头重看《泰坦尼克号》,我们会无比惊奇:这不是电脑特技,而是实打实的再造巨轮上,重现了历史灾难的细节。
普世的价值观
是最大公约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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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有对科技的狂热,卡梅隆不可能打动全世界那么多的观众。
《阿凡达》的3D技术掀起了电影技术革命——精细到毛发丝丝分明的纳威人,闪闪发光的潘多拉植物伸出细腻的触手,驾驶神兽在巨石阵中飞行穿梭……这些逼真又美轮美奂的细节让观众身临其境,但人们更为触动的是,每一次视效发挥魔力时,人物的选择也在牵引我们的情感——电影虚构如此接近生活本质,仿佛我们就在潘多拉星球,共同接受命运的挑战。
《泰坦尼克号》正是最佳范例。这个类似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传统故事,因为被搬至巨轮有了新的奇景。然而烘托两位主角杰克和罗丝旷世奇情的,不止一艘巨轮,还有数千位在船上的人。
傲慢却家道中落不得不低头的罗丝母亲,工业革命中迅速崛起的暴发户新贵,优雅的船舶设计师和船长,与杰克一起搏一把试图改变命运的底层兄弟……他们是无比精确的人类画像,被清晰地塑造,与杰克、罗丝一起,和巨轮的命运共起伏。当我们追随年轻人的爱情悸动或神伤,我们也在看着他们周围的人,选择善良、爱或自由,还是选择人性的堕落。
《泰坦尼克号》最早上映时,年少的我最为感动的细节是那支对死亡无惧的弦乐队。他们在慌乱的人群中始终优雅地演奏,对自然,充满敬畏;对生命,不留遗憾;对世间匆匆擦肩而过的人们,保有他们的怜悯和善意。为这即将沉没的船和逝去的生命,他们共奏一曲。巨浪掀来,吞没的是肉体,留下的却是高贵永恒的灵魂。
——当我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在不同年龄段重看《泰坦尼克号》,我依然被同一桥段深深打动。尽管早已知晓故事的经过和结局,但触动我的故事内核没有变。我依然为那气宇轩昂的工业奇迹赞叹,也依然为船上的人们悲伤。而电影镌刻了生存与死亡之间停留的故事,一点一点闪闪发光的人类文明精神,如烟火闪现,照亮寒冷的暗夜。
在此映衬之下,杰克和罗丝,不管站在船头昂扬地面对生命的自由,还是紧紧相拥重新诉说个体生命的意义,他们都不再是两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与船上的人们一起,共同讲述信仰的珍贵。对从未在那艘巨轮上的观众而言,我们无需经历真正的灾难也能深深体会到,好好活着,感受爱、自由和勇气,是多么可贵的生的尊严。
历久弥新的
先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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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有些曾经卖座的好莱坞大片,你知道当它们上映时,代表了一种潮流。也许是想象力的奇观,也许是某个IP的轰动,但过了一些年,不管多么热卖的电影也无法唤起观众的热情,因为当下总有新的奇观吸引人们的注意,而许多电影的观念不免显得陈旧。
但在卡梅隆的电影里,即便是28年前的《泰坦尼克号》,现在看依然生动、紧凑、不落窠臼。甚至在某些时刻你会怀疑它不是隔了几代的电影,因为片中人物秉持的叛逆、好奇和勇敢,依然对年轻一代有着强烈的召唤。
最明显是卡梅隆片中的女性角色们,她们几乎没有一个是传统守旧的,只为了男性角色的雄伟甘做绿叶。早在《异形2》中,西格妮扮演的母亲就是一个强大的拯救者形象。她无所畏惧,充满力量,操持机械臂时仿佛生命意志的巨人,也可以带来与惊悚异兽同等效力的威猛。
《泰坦尼克号》的罗丝,当你重看这部影片,你会发现她多么的前卫。她和片中凯西·贝茨扮演的新贵莫莉,都在打破观念,重新塑造自己的边界。罗丝不会因为家道中落就接受传统的婚姻交易,也不因为贫富贵贱对人另眼看待。莫莉尽管知道上层社会严苛的鄙视链法则,但她并不谄媚,也不卑不亢,对杰克这个穷小子始终鼓励,当和鄙视她的罗丝母亲一起上了救生艇,她也是对方温暖的依靠。
当然,到了《阿凡达》,我们就更进一步感到卡梅隆电影中女性角色的力量感。无论米歇尔·罗德里格兹扮演的女战士,还是西格妮·韦弗扮演的女科学家,都在延续之前卡梅隆科幻电影中的审美标准。而被创造的纳美人妮特丽,更是卡梅隆女性角色典范:既有强健的体魄,也有善良的内心,坚毅、使命感和智慧可以让她从容战斗,而广阔的心胸和深邃的爱意,可以让她触达更为广阔的世界。
试想一下,这些女性角色如果只是一般大片中简单被凝视的客体,在观念发生巨变的当下,她们还将如何承载新的观众的期待和想象?有人说卡梅隆的电影票房之所以高因为他可以重映——然而重映的条件并不是简单发行拷贝,让人们再看一个陈旧的故事,而是新一代的观众看到这个故事仍觉得是与时俱进、甚至引领时代的,这更为考验创作者的文化底蕴。
布列松曾言,"我们可以用粗俗的方式抓住观众,我们有时也会这么做。但如果我们从更高的地方入手,就能以更强烈的方式打动他们。"
要做到"更高的方式",仅仅靠掌握最前沿的科技不见得管用。对越来越刁钻的电影观众来说,他们走进电影院是要感受一场内心的震动,视觉奇观固然奏效,但走出电影院真正留住人心的,是故事的内核。
詹姆斯·卡梅隆将与生俱来的冒险家精神,注入对电影工业的狂热。他以扎实的艺术功底掌控视觉语言直击人心的魔力,令全球观众无需精通某种语言,即可领会简单而富有深意的故事。往往,我们会被炫丽的画面和前沿的技术吸引走进电影院,但真正存于心底的感动,是电影中饱含爱、勇敢和自由的崇高信念,是地球公民普世的追求。
也许全球影史票房冠军终有一天会被什么奇才打破,但詹姆斯·卡梅隆留下的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在我们曾被感动、被震撼依然眷恋光影的几十年里,他用魔术一般的电影,讲述了人类共同的期许。
作者 | 李婧
自由撰稿人
排版 | pelyliu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于豆瓣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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