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开峻

总以为"乌鹊桥"该是金陵的物事,像乌衣巷口斜逸的燕子,偶然落在姑苏城的河道上。白乐天一句"乌鹊桥红带夕阳",倒似在青石板洇开朱砂,千年不褪色。这桥原是阖闾城朱雀门的遗簪,玄妙观的飞檐是它失散的璎珞,暮色里晚霞熔金时,倒映在第三横河的柔波里,恍然还是春秋时御道的模样。


苏州乌鹊桥

旧时桥身是用朱砂浸染的武康石砌的,春水涨时,彤色桥拱便化作半枚胭脂扣,将两岸垂柳与市声轻轻锁住。北宋的月亮悬在杨备笔尖,"月满星移水照天,南飞乌鹊影翩翩",桥影与星子交叠,惊起几羽乌鹊,翅尖掠过三清殿的琉璃脊兽。高启最是解风情,其诗“乌鹊南飞月自明,恨通银汉水盈盈。夜来桥上吴娃过,只道天边织女行。” 吴娘提着茉莉花篮过桥,绣鞋踩碎一河月光,分明是织女遗落的银梭。

白刺史在秋夜登楼,见得乌鹊桥高出梧桐一截,便疑心是天河垂下的玉阶。他大约也听过桥下捣衣声,槌声里掺着"乌鹊叫,喜事到"的俚语,于是《竹枝词》里就漾开了红蓼花般的欢喜。后来施耐庵偏要在此处洒热血,武松的朴刀劈开七夕烟水,倒让这柔情地界平添三分侠气。


乌鹊桥是苏州一座古老的桥

大太平巷的晨雾总裹着菜担子压弯的扁担,油氽排骨的香气缠着熏鱼的咸鲜,在桥洞底下织成一张温软的网。滚绣坊的混堂蒸腾着,白茫茫水汽漫过馒头似的穹顶,与七塔八幢的剪影在天际线上参禅。蒋吟秋修桥那年,青石缝里生出的蕨草还沾着前朝的露水,水泥浇铸时,古拱门便成了衔着时光的蚌壳。

如今的乌鹊桥隐入人民路腹中,像一轴收拢的旧画卷。七夕夜里仍有后生仔来寻石拱残迹,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青苔,恍惚与白居易望过同一片星河。远在金陵那座的朱雀桥非要挑战姑苏的乌鹊桥,兀自守着秦淮河,却少了吴地烟水养着的缠绵,到底是六朝金粉太沉,压得乌鹊飞不起。

姑苏城的气韵便在这虚实之间流转:御道石缝钻出共享单车的银铃,玄妙观的飞檐勾着玻璃幕墙的流光,而乌鹊桥的名字浮在导航地图上,如一粒朱砂痣,点在古城淡青的血管间。


金陵有一座朱雀桥,恰与乌鹊桥名字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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