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古城的影像历史最早被相机拍照下来,并且以明信片的方式散发到五大洲中,让地球上不少国家的人们知道在东方一个古老的国度里,有那么一个古老神奇的城镇,生活着众多鲜活生灵的土著人群,守望着一座充满东方历史文化的城市——这有着历史开拓性的时刻,发生在大清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公历1898年的1月下旬。那正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西方列强瓜分中国,华夏民族多灾多难的岁月……

1897年11月,德国以山东“巨野教案”为借口,派军舰三艘闯进当时即墨县辖属的南部海域青岛湾一带,德军强行登陆将清朝驻军赶走,占据了即墨县南部的大片土地和广阔的海域。德国为了形成强占胶州湾一带作为租借殖民地的事实,侵占青岛的舰队派兵前往相距青岛百里的即墨城和胶州城,胁迫清政府签订《胶澳租界条约》。

1898年1月22日(农历戊戍年正月初一),德军步骑官兵300余人,全副武装并用马拉着大炮于傍晚侵入即墨城,在文庙、参将署、质库等宽阔场所盘踞,放出警戒哨把守即墨城的3座城门。23日(正月初二)晚上,在城西门站岗的德军士兵晚饭时喝了酒,醉醺醺的在岗位上拦住送完年后,要进瓮城内作坊做手艺活儿的北关人李象风。纠缠多时德兵不肯放过李象风,德兵的蛮横无理惹得李象风火起,抽出胳膊上箉着的竹篓子里劈竹片的竹刀,向德兵挥砍了数下,德兵伤重倒了下去。李象风本意恫吓他一下,不想将其砍死,便急忙返回北关家换下衣服,到乡下亲戚家里躲了起来。

德军发现西门岗哨被杀后紧张起来,一是向青岛湾的舰队司令发报通报案情,二是将即墨3座城门和4座阁门戒严不准通行。第二天天刚亮,德军首领就胁迫即墨知县朱衣绣带领县衙衙役,配合德军开始全城搜索缉拿凶手。在搜城过程中随军记者和牧师卢威廉用携带的照相机,配合搜城从不同方位拍照了大量即墨城区主要街道、建筑物、城防设施的照片。

侵入即墨的德军以德兵被杀“即墨事件”相要挟清政府,逼迫其加速签订《胶澳租界条约》,并附带数项在山东建筑开发路矿特权的专条。清状元、同治、光绪两帝之师,时任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的翁同龢,在1898年自农历的正月初六(1月27日)至二月二十二日 (3月14日)的日记中,以凝练、细腻之笔,记录了“即墨事件”交涉处理的全过程。作为清廷与德国驻华公使海靖交涉的主要当事人之一,翁氏悲怆而自责地为二月十四日(3月6日)清政府被迫与德国签订《胶澳租界条约》做出哀叹:“以山东全省利权形势拱手让之腥羶(德国),(我)负罪千古矣。”

“即墨事件”以李象风于1月28日被即墨县捕快缉拿归案,旋即山东巡抚张汝梅请示清廷总理衙门对李象风如何处置,2月4日电令立即正法后,德军于17日、18日陆续从胶州、即墨撤出告一段落。

德军侵入即墨城围绕德兵被杀事件,拍照的大量即墨古城照片后来被胶澳邮局大量采用,作为明信片向大清国和世界各国公开发行流通。如今已经发现那一时间段围绕这一事件所发行的明信片有十幅之多,为即墨城最早有影像资料以来,明信片上的影像记载最为丰富——

一、少司寇坊


该照片拍摄地点位于即墨县衙前十字街路口,由西向东拍照,显示即墨县行政中心一带的境况。那位摆正站立姿势正在拍照的德国军官,身后背景近处残柱为明清时期即墨“五大家族”之一蓝氏家族的“少司寇”牌坊,稍东还有黄氏家族一座残破的牌坊,两侧是临街的房屋。从路边百姓肥大棉袄和抄着手看出时间为冬天。这幅照片可谓晚清时期即墨城的精髓之照,尽显当年即墨城的破败境况与百姓衣着穿戴的社会百态,一县之治的衙门口繁华之地竟有破砖烂草的趴趴房。

二、武衙门


即墨城的武衙门,是清军驻防即墨营的参将署。清康熙年间将即墨营(明朝永乐年间设立在今崂山区的金家岭,后移到即墨城北营上)迁到即墨城内以后,坐落于即墨城南门里大街路东的考院街上。按照清代武官品级,参将是仅次于总兵的军队将领,为武官正三品,属于中高级将领,相当于现在的地、市级军分区司令

据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城内上了年纪的老人讲:当年参将大人在衙内每到午餐时,都有一定规格的乐队为其喇叭鼓罄奏乐。因为即墨城内没有钟鼓楼报时,所以老百姓一听武衙门内奏乐,就知道天已晌午了。而县衙内的那位即墨知县仅仅是七品下级文官,自然就没有享受乐队奏乐的资格。清咸丰和同治年间的1862年8月和1868年5月,活跃在安徽一带的捻军(长毛)两次突破清军胶莱河防线,进入胶东地区活动,并多次集中人马攻打即墨城,时任即墨营参将的凤岗和兴瑞分别协同即墨知县一起,带领驻军和县城内百姓坚守城墙,捻军始终没有攻下即墨城池。

这幅印刷有“Haupt-Yamen in Tsimo”即墨武衙门外文的照片,和上一幅同为1898年冬天德军侵入即墨城时留影。照片中两名骑马德国军官旁边的四轮炮车,当为德军为炫耀武力来即墨城所携带。即墨地方文献记载当时德军住五福巷(质库),从该图看应该在武衙门也有驻军。即墨参将署在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以后,北洋政府辖属的即墨县地方官府财政枯竭,于1913年卖与德国教会建了基督教堂。建国后即墨县有关部门将这处教会房产没收,辟为机关单位办公场所和职工宿舍。该幅即墨历史上曾经的武衙门照片,至今为首次发现。

三、西阁里大街


阴沉昏暗的天气,凋落的树木,灰暗的房屋、城楼、雉堞、街道,满眼的景物都在一片阴沉肃杀中。

从照片中可以看出;街上的行人不多,多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而镜头近处有两名德国军官,好像在向街上的老百姓询问什么。据资深老照片收藏家吴坚考证:该幅照片正是1月23日李象风杀死一名在西门站岗的德国兵后,德军正在搜查德兵遇害一事。该照片为摄影者站在西阁观音庙上向东拍摄,西阁里大街两侧房屋和即墨城西门瓮城与城楼都清晰可见。

四、西门瓮城


该幅照片背景为即墨古城西门外的瓮城门,西门城楼被瓮城墙挡住。从门洞可以看到瓮城内的房屋,李象风就在其中的一间里干手艺活儿。这幅照片与上几幅拍摄于同一时间,那一群看光景的老百姓,和以上那几幅照片里的面孔差不多,大约是到处跟着拍照者跑来跑去的。

五、西阁与西阁里大街


这是拍照者由西门外阁里大街某处由东向西拍照,镜头中的西阁里大街西部和西阁一览无余。建于元至正二年(1342年)的西阁上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俗称观音庙,每年农历六月初八逢庙会,小巧玲珑的阁楼屋顶造型还是蛮好看的,1948年5月1日,国民党即墨守军将西阁和西门外的其它几座庙宇拆除,用其砖瓦材料修筑了即墨城防碉堡。

西阁外街俗称“分水岭”,道路两旁两层小楼商号比比皆是,道路狭窄仅能走开一辆手推车,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才拓宽,与城里大街和西阁里街共同称为中山街。照片中路北紧靠西阁的临街房屋,为李崇德(字宣三)家族的醋店门头房,东面为“春兴永”绸布店,路南左侧站立两人的房屋,为城里周氏家族的西关商号,解放后建了即墨剧院。该幅照片拍摄时间同上,照片右侧那一群看光景中的几个熟面孔,是一直跟着摄影师转来转去的。

六、文富堂


该照片为经营书画笔墨类商家文富堂卷棚门头房,位于古城西门外西阁里大街吕家庙以西处,清末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为即墨城最大的字画书籍类商家,其店后的连片豪宅大院,是北洋时期著名将军董政国和清代翰林姜元衡故居,该房屋在上世纪中期中山街扩街时拆除。

七、北阁


即墨古城三官阁,建于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因地处古城外西北角北阁街的中段,俗称北阁(即墨方言阁、郭同音为guo,北的读音为bei,历来通俗称其为bei guo)。道士主持,供奉天官、地官、水官,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庙会。该阁的正殿四壁上重漆涂封有历史传说“水淹七军”等手工描绘精美的壁画。照片左上侧与北阁连在一起的屋脊为“义仓”,左下侧站人处为北阁街上的土地庙——七神庙。阁下为即墨城通往金口的大路。该阁楼1957年春天拆除后,原北阁里、北阁外大街统称北阁街。

八、万寿宫


万寿宫,位于古城内东南部,宫前竖有两幢塔柱,水湾畔石坊为“万里云衢”,其后的那座为“斯文正路”坊,坊后路北为古树掩映的文庙等一系列古建筑。两座牌坊之间的道路是文庙大门口的延伸,称为“神路街”,街的西侧为即墨考院墙外的民房。照片右上角可见即墨东门城楼。该明信片大约在国内通行使用过,上面贴有大清国邮政的两个半分邮票和盖有一个“大清国”邮政的印戳。

九、西关前河崖与墨水河沙滩


该幅明信片的图景为摄影者站在墨水河的南河滩上,由西南向河北的北顺河街(老百姓历来一直俗称为“前河沿”,其中“沿”的方言读音为yai)一带拍照。由西向东依次为共济街上的共济门、共济门外河道上的低矮漫水桥、北顺河街共济桥以东路段民居、突出的刘和发家倒坐木匠铺(棺材铺)、傅家大院直抵河岸房屋、郭集沿子、栅栏门、倒座庙、小坝和即墨城墙西南角。河滩上贴着北岸一带流淌的河水,河南岸沙滩上几处人们赶大集用的草篱笆围墙。

该照片还原了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修筑起那座36孔纯玄武岩共济桥以前,即墨城下西关南河滩上逢五排十即墨大集最主要中心部位的景象。


这幅老照片,为站在南河滩的东南部向西北方向拍照,可见低矮的漫水河桥自共济门引出来后,露出河滩的不过十余孔,其它的大约被河沙淤积。桥上有十多个德国骑兵正在过河。在桥的背后,沿河依次排列是共济桥至大同街段北顺河街西段的临河房屋。这些傍水而建的房屋看起来都很不错,优于城内县衙前的房屋。

据祖辈相传,这里是颇负盛名、誉满江北的经营即墨黄酒(今称老酒)一条街。这里集中了上百年即墨黄酒制作技艺的精华,众多制作黄酒的精英老板都是前门面后作坊,门面全都开在狭小拥挤的北顺河街上,而作坊就利用这条从崂山西北山脉发源而来的官称淮涉河、民称南河的崂山水(在舞旗埠段河床渗入优质麦饭石富含的化学成分后西下,在城西今墨河公园处汇入北河水流后水质变为一般)为优质水资源,以黍米为原料制作颇具地域特色的过滤酒。解放前即墨著名的黄酒大家黄大娘(黄家西流)、修家的大兴馆作坊等,都在这条街上,酿制出闻名遐迩的以黍米、大麦麯为特色的即墨黄酒(老酒)。1956年“公私合营”改造私营企业时,即墨地方部门以这些私企的资本、作坊为基础,成立了国营即墨黄酒厂,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还在这里榨制酒麯。

由共济街至大同街的距离不过300米,从这幅老照片中可以看出这段沿河房屋的密集,可知当年拥有这些房屋的主人绝对不是庸俗无能之辈。解放后这一带的县黄酒厂、县印刷厂、县澡池等国营单位,就是在这些私营基础上改制而来的。

十、东城门楼


作为即墨城不多的三座城门之一,这座城门同样显得破旧有些不修边幅。那半掩的城门洞,一大坨破碎砖瓦堆积在门洞里,几个穿戴臃肿的老百姓从其上进出,门洞口和那处紧靠在城墙上的房屋拐角处,斜竖着顶门杠。在城楼上站立的两个德国人,正在俯视着城内……看到这幅照片自然会勾起人们对当时社会境况的许多探索——那么高大的城墙、城门楼,已然不设防,任凭西方列强的军队来任意践踏!这应该是腐败的晚清王朝的穷途末路吧!

作者简介:李知生,即墨古城人,五零后,布衣平民。爱好文学历史、自然地理,多年来曾经多次参与协助即墨文物部门地下考古,整理登记博物馆馆藏文物图书。历年来著述不同题材文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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