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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片一直以来是最受观众欢迎的电影类型之一,原因也很简单,在现实中都惧怕犯罪的观众在安全的影院中却可以享受犯罪分子被惩罚所带来的快感,这种快感与正义感与道德相关,同时犯罪本身所激发的违禁感也会带来一种生理快感。
劫持,又称绑架,是非常古老的一种犯罪手段。在古代,也许会出现人质的情况,但是这种方式是公开透明的,通常都是两国达成了停战协议,一方为了向另一方保证和平的承诺,会将王子送到对方国家当人质,中国始皇帝嬴政,就是人质之子。
到了现代社会,尤其是二十世纪,伴随着通讯条件的便利,城市化的兴起,绑架劫持这种犯罪方式成为黑帮分子、恐怖分子最中意的一种犯罪方式。二十世纪最震撼的劫持事件莫过于1979年的德黑兰人质危机,一批革命者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绑架了66名美国外交官,所提出的要求是遣返被废黜的国王巴列维,此事件一直拖到1980年巴列维逝世、两伊战争爆发才最终解决。
德黑兰人质危机是政治性的国家行为,私人绑架中最著名的一起大概要数香港的「世纪悍匪」张子强绑架李嘉诚之子李泽钜,与电影通常会虚构出来的绑匪最后绑架失败的情况不同,张子强提出的高达10亿港元的赎金要求完全得到了满足,这是一起劫持者「圆满」获得胜利的劫持事件。从这起劫案中也可以看出,现实中的劫案并非必然是坏人得到惩处,正义得到伸张。
「世纪悍匪」张子强
劫持犯罪相比其它动用暴力的犯罪,戏剧性要强烈太多。从事后的记录来看,任何劫持犯罪,都有一个起承转合的过程。
首先,犯罪者要精心设计、筹划一个劫持的过程。接着,在实施劫持的时候,就出现了悬念,选择在哪里劫持(飞机、汽车等可移动的公共空间还是僻静的无人之地)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疑问。
在决定了在哪里劫持后,就要开始考虑劫持的方式,一刹那的出击不容有半点闪失。一旦完成了劫持行为,如何与被勒索的一方谈判又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多少赎金合适?在哪里交换人质?如何让人质与谈判对象沟通?对人质是呵护还是恫吓?
这所有的一切都完成后,最重大的悬念也是最后的高潮,就是获取所要勒索的赎金及交换人质。这是高度戏剧性、你死我活的局面,很少有既没有获得勒索的物件,人质又被救出,而劫持一方也安然退出的情况发生。
就像恐怖片一样,虽然情节和吓人的方式观众都早了然于胸,但每一次类似情况出现因为生理本能仍然会被其吸引住、震慑住。
纯劫持电影,古典时代的好莱坞拍摄得并不多,因为有海斯法典存在,纯劫持电影很难通过审查,不过有大量的黑帮片、犯罪片会出现劫持情节。
时至七十年代电检放松后好莱坞才出现了纯劫持电影,其中比较著名的一部即是西德尼·吕美特(Sidney Lumet)执导、阿尔·帕西诺出演的《热天午后》(Dog Day Afternoon)。
《热天午后》
这部劫持电影一反常规,首先它有着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反映了整个美国社会的媒体生态。其次,帕西诺扮演的劫持者的劫持动机居然是为了给同性恋人找一笔让他做变性手术的钱。
吕美特很多年后谈起这部电影的缘起时如此说道:「只要你不想弄什么爆炸戏,直升飞机航拍之类的戏,劫持电影其实成本很低,但却有着其它类型电影所无法媲美的戏剧性,观众往往会在影片的一开始就目不转睛不作他想地盯着大银幕,而作为导演就可以随意控制或者说引导观众了。」
八十年代有一套系列即是最典型的劫持电影:布鲁斯·威利斯出演的《虎胆龙威》系列。
《虎胆龙威》
《虎胆龙威》的情节内容完全不同于《热天午后》的现实政治性,它是一部纯粹的动作片,纯粹的劫持电影。个人超级英雄是本片所极力渲染打造的形象。影片的故事说来很简单,就是在一个封闭的摩天大楼内,威利斯扮演的警官麦克伦与一众劫匪斗智斗勇最终解救出人质将劫匪捉拿归案的故事。
这部电影非常典型的将劫持电影必有的一些经典元素做了改良之后放大处理。比如通常来说,劫持电影多有三方,劫持者、人质、警方,这部电影警方被划分成了两块,一块是无能的整体警察的形象,另一块是同样身为警察、无意中陷入案件的超级英雄麦克伦。四方角斗,使得原本就很激烈的劫持案件更加白热化。
其次,将劫持案件的发生地点固定在一个封闭的大厦内,让观众看起来异常过瘾。而大厦内不同身份、不同个性的被劫持者,也增强了戏剧性。这就是《虎胆龙威》好看的最重要原因。
《生死时速》(Speed)是《虎胆龙威》后最成功的一部劫持电影。但是当「911事件」发生后,好莱坞对于拍摄劫持电影就变得谨慎了。
《生死时速》
著名导演保罗·格林格拉斯(Paul Greengrass)拍摄了两部劫持电影:《颤栗航班93》(United 93)、《菲利普斯船长》(Captain Phillips)。这两部片都一反过去劫持电影利用劫持时天然戏剧性的特点,制造惊悚效果,而是尽量的启用非职业演员,以纪录片方式客观呈现劫持的过程。
《颤栗航班93》最逆反常规的地方是,影片并没有通常地以大团圆结局收尾,而是以绝对真实的手法再现了悲惨的结局。「这是事实,我无权篡改真相,我必须告诉观众真相,只有真相才能让他们明白,劫持事件并非永远是好事收场。」格林格拉斯说道。
《颤栗航班93》
不过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大奖的《逃离德黑兰》(Argo)仍旧回到了老路,本·阿弗莱克(Ben Affleck)将最古典的「最后一分钟法则」用到了极致。
《逃离德黑兰》
天下电影不是只有好莱坞,劫持电影也不是只有好莱坞这一种拍法。心理学上有一种症状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在被绑匪劫持之后非但没有抗拒心理,反而会对绑匪产生怜悯甚至依赖心理。因为此种症状首发于1973年的斯德哥尔摩所以以此命名。
电影史具有此类心理情结的劫持电影不在少数。像西班牙著名电影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吾栖之肤》(The Skin I Live In),讲述的就是被囚禁的女主角薇拉居然爱上了囚禁者医生的悲剧故事,阿莫多瓦说:「人类的情感不是只有铁板一块,很多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情感是实实在在真实的,发生过的,这样的情感被表达出来自有其价值。」
《吾栖之肤》
具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情结的电影,普天下大概就数日本人最擅长拍摄了。不说《太空游侠》(Space Travellers)这样稍显冷门的电影,一拍再拍的「禁室培欲系列」就是最经典的此类电影了。禁室培欲系列说的就是在劫持的过程中,施虐者与受虐者之间因为一种特殊的共谋关系产生了畸形的爱恋。
《禁室培欲》
可以说,如此这般纯感性的情感,大概只有日本民族才最多出现。该系列第一部导演和田勉说:「非常态的情感与常态的情感一样值得表现,我拍摄这样一部电影当然不是为了歌颂罪犯,而是让观众了解到一种别样的情感。」
除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之外,迈克尔·哈内克(Michael Haneke)的《趣味游戏》(Funny Games)也是一类非常特殊的劫持电影。劫持者劫持人质没有任何目的,只为取乐。这样的电影对观众来说完全是一种煎熬,哈内科完全让观众移情到受害者身上,观看这部电影就好像自己在被罪犯折磨一样。
《趣味游戏》
而哈内科自己却有着一番独特的说辞:「希区柯克的《鸟》很多观众搞不懂为什么女主角会被攻击,我拍摄这部电影差不多也是这意思,那看似稳定和谐的中产阶级生活其实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我要讲的是这个,让观众自己去感受那种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