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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君按:20年间,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简称“苏美社”)有35种书入选中国“最美的书”,在书籍设计领域,鲜有与之匹敌者,“最美的书”也成了苏美社一条独特的产品线。刚刚,2025年世界“最美的书”名单揭晓,苏美社的《何物》一书当仁不让,摘得荣誉。作品屡次入选“最美的书”,苏美社在书籍设计方面积累了哪些经验?《何物》的出版和获奖背后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2025年世界“最美的书”入选名单
日前,2025年世界“最美的书”出炉,苏美社出版、赵清工作室“清门引”设计的《何物》一书荣获世界“最美的书”荣誉奖。
这是一部充满中式审美风格的作品,它诞生的过程更是一段强强协作的做书之旅——苏美社在20年间有35种图书位中国“最美的书”之列,居于全国出版社首位;自2006年第一次获得中国“最美的书”之后,赵清共有30多本书获此称号,成为获奖最多的设计师。
书籍设计师赵清(图源: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何物》,凝聚着许多人的心血,背后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它不仅是一件书籍设计佳作,更是苏美社在书籍设计领域深厚底蕴的体现,还承载着设计师对书籍设计的热爱与坚持。
《何物》其书:从朋友圈分享到选题立项
《何物》是设计师、独立策展人何明的第一本书,收录了他精细的器物绘画,所绘器物都是其家中所购置的、日常所使用的,每幅作品辅以简短的字句书写所思所感,一同揭示了器物背后的历史、文化和个人记忆。
这本书的故事,要从一次偶然的相遇说起。2019年9月,基于赵清主编的《莱比锡的选择》一书,策展人何明在成都方所书店举办了一场“世界最美的书”的专题展览。“整体视觉效果堪称惊艳,从书籍展陈的角度而言,突出了世界最美的书之珍稀,格调颇高,可见策展人何明先生的空间设计策划能力一流。”苏美社总编辑王林军对这场展览评价颇高,他与何明也就此成了微信好友。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太多热络的交流。
之后两三年,王林军在何明的朋友圈经常刷到他分享的日常器物图,“黑白影像,乍一看以为是摄影作品,仔细辨识才发现是他的手绘作品,其造型之准确、质感之细腻让人叹为观止,画得真好!朋友圈中很多挑剔的设计师、艺术家也时常点赞何明的画作”。
时间来到2023年,最初希望将何明的画作结集出版的是书籍设计师赵清,他将初排稿发给王林军,王林军从编辑角度给出了一些建议,譬如逐图配文,在简单的审美鉴赏之外适当增加书稿的内涵,兼顾可看性与可读性等。王林军回忆说:“当时,这个选题还没进入社里的论证讨论环节,仍处于‘跟踪’阶段。”
2024年下半年,新一轮中国“最美的书”启动角逐,赵清也为《何物》做出了一个别致的设计方案,不太奢华,成本可控。基于此前对画作品质的基本判断以及与赵清较成功的合作基础,苏美社编委会将这个选题纳入“最美的书”产品线立项。
从内容维度来看,《何物》一书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小众的题材,对于大多数出版机构来说,可能都不太会纳入选题序列,但对苏美社而言,反而是水到渠成的事。20年来,苏美社有35种图书位中国“最美的书”之列,居于全国出版社首位。近年来,“最美的书”更是成了苏美社一条独特的产品线。
何明说:“那些‘人人眼中有,人人笔下无’的日常之物,越来越让我着迷,享受描绘日常的这份安静,挺好。”而王林军认为,“对于编辑而言,遇到优质的内容,通过最优组合将其做成一本美书,也挺好。”
《何物》的设计密码:极简内敛中的中式美学
当《何物》呈现在读者面前时,其简洁的设计理念与细腻的绘画作品,共同构建出一种宁静而和谐的视觉体验,而这恰恰映射了作者何明的日常状态。它不仅在视觉上给人以享受,更在心灵上带来一份宁静与安详。
苏美社设计出版中心主任韩冰介绍说,《何物》是一套由两本小册子加一个函套组合而成的小书。函套选用纯白色沙糖纸,封面则是灰色墙皮纸,与作者精心绘制的墨色作品相互映衬,黑、白、灰三色交融,营造出一种和谐统一的视觉美感。两本小册子,一本横翻,一本则为竖翻。竖开本中的120幅作品,器物依墨色由深到浅一页一页排列;横开本中的120幅作品,器物则依墨色由浅到深排列。通过封底的巧妙连接,既保持了各自的独立性,又在整体上形成了统一。这种不同的翻阅方向,也为阅读增添了几分趣味。
内文部分,文字与图片均以黑色印刷,简约而不失深邃,赋予整本书一种内敛而沉稳的气息。左手页是简练而意味深长的文字,右手页则是细腻的墨绘作品,两者相得益彰,让读者在翻页之间,仿佛置身于春风拂面的宁静氛围之中。
谈到该书的设计理念,赵清表示,“面对着这些器物画面真得不需要再有什么画蛇添足的设计了,平铺直叙才是真,简单极至,质朴文雅,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却是什么都有的感觉。”他坦言,自己不是一个技术流的设计师,不会用到一些高难度繁复的制作工艺手段,“用的都是一些极普通的手法而且是非常克制的运用,毕竟书不是一件工艺品,但它们的组合关系却是经过了精心考量”。
通常在书籍设计中,编辑的作用很关键。正如韩冰所说,编辑的本质是以智性思维编织“内容-形式-读者”三维网络,既要作设计师的灵感催化剂,也要当文化定力的锚点,最终让书籍成为思想与美学的共生体,为读者带来智慧启迪与审美享受。但《何物》这本书有点特殊,编辑收到的书稿已经是设计好的,设计方案基本确定了,编辑参与的空间非常有限,“拿到书稿后我们仅是从出版规范的角度提供了细微的修改意见,供赵清老师参考”。
韩冰认为,《何物》充分展现了简约、含蓄、内敛的中式美学风格,不仅注重书籍设计的整体性和协调性,更追求内容与形式的完美融合。通过将传统美学与当代审美巧妙结合,展现了中国书籍设计的独特韵味与魅力,以“不争”的姿态脱颖而出。
印刷背后的故事:新技术与匠心的碰撞
《何物》能够呈现出如此惊艳的效果,离不开先进的印刷技术。这本书采用了雅昌的专利印刷工艺——“雅映”技术——通过BK(特黑)、CK(蓝黑)、MK(红黑)、YK(黄黑)四色对黑灰影像冷暖印刷加以控制,达到理想的灰色。这一技术专为高标准的黑白印刷设计,通常用于黑白摄影作品。它通过增强对黑灰影像冷暖色调的控制,极大地丰富了黑白阶调的层次,让画面更加生动逼真,提升了整体的视觉丰富性。
作为一部旨在传达“静默力量”的墨绘器物作品集,《何物》对印刷效果有着极高的要求。传统四色印刷在处理黑白图像时,容易引发色偏与层次断层,难以充分展现作品的美学特质。而雅映技术通过优化专色油墨的配比,将传统的四色油墨转化为纯黑系的细腻渐变,既保留了作品高光部分的细腻银灰质感,又使暗部显得深邃且细节丰富,这种技术完美契合了《何物》“极简”与“内敛”的美学理念。印刷后的作品呈现出如同宣纸晕染般的平滑效果,赋予了器物绘画一种“触手可及”的肌理真实感,让读者仿佛能够触摸到器物的纹理,感受到作者绘制时的笔触。
韩冰表示,《何物》的印制是传统印刷工艺向艺术表达维度的一次成功跃迁。雅映技术不仅解决了黑白图像的还原难题,更以“技术隐形”的方式,将器物之美转化为可感知的阅读仪式,这正是当代书籍设计“以技载道”的典范之作。
从印刷技术的复杂和高端中,我们或可窥见这本书在印刷过程中的不易。编辑团队、设计团队和作者何明夫妇一起赶往雅昌文化集团上海公司,何明夫妇特意带着原作,一张张盯机调色,力求让每一页如原作般呈现出一样的色调。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一次调色都反复斟酌,这种对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让韩冰敬佩不已。
韩冰还提到,《何物》选用的内文香草纸较为吸墨,需要搁置一段时间才能显现出最终效果。在等待调色的过程中,大家一起参观了雅昌的艺术书店和艺品陈列展示区,让原本紧张的工作氛围变得轻松而愉悦。“当然,这份愉悦的背后,是赵清老师与雅昌前期多次磨合与博弈的结果。他们在技术与艺术之间不断寻找平衡,为的就是让《何物》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给读者。”
书籍设计师的坚守:在快节奏中寻找“风雅孤寂”
推动《何物》一书出版并担纲设计工作的赵清,是一位已在书籍设计领域深耕30多年的资深设计师,对书籍设计有着深刻的理解和独特的感悟。在他看来,书籍设计是所有平面设计门类中最为“风雅孤寂”的营生。
这份“风雅孤寂”,源于书籍所担负的人类文化传承的重任。书籍设计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商品包装,它应该呈现出文雅的气质和质朴的感觉。赵清认为,很难想象把书做成奢侈品包装或工艺文创品的样子。虽然不同细分品类的书籍会有不同的设计方式来呈现其属性,但设计师始终面临着选择:是引领社会大众审美,还是迎合大众审美?是创作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还是随大流制作一件普通产品?如何在保持书的调性的同时,引起读者的共鸣与共情,这是每一位书籍设计师都需要不断思考的永恒课题。
赵清还提出,书籍设计师要探索从技术型的编排设计到策划型的编辑设计的转变。所谓编排设计,更多是动用排版、纸材、制作等技术手段完成一本书的设计;而编辑设计则是设计师以编辑的眼光参与其中,对图片文本素材进行逻辑梳理、板块分割和叙述方式的调整。
在《何物》的设计中,就充分体现了这种理念。赵清根据作品横、竖幅的观看方式,给出两种方向装订,并一正一反合而为一,每幅作品辅以简短的字句书写所思所感,与画作一同揭示了器物背后的历史、文化和个人记忆;封面采用灰色墙皮纸,两部分的天头分别做手工毛边工艺,书口作者书写的书名文字做激光烧工艺,敞开式的、融感强列到几乎无信息的白色书盒,点明了“何”的意味,封面的“何物 何明”的文字排列呈现出横与竖、黑与白、松与紧……这种设计方式,让图片和文本以独特的视角讲述故事,使《何物》在众多书籍中脱颖而出。
2017年,赵清成立了“清门引”设计研究机构。与2000年创办的瀚清堂设计有限公司不同,“清门引”以书籍纸本为主要研究对象,有着更为清晰的研究路径。在这里,赵清和他的团队可以更加专注地探索书籍设计的奥秘,挖掘纸张、印刷、装订等各个环节的无限可能。
在十几年的“追美之旅”中,赵清将他的设计理念总结归纳为——像做建筑一样做书,他说,因为“书是语言的建筑”“建筑是空间的语言”,书和建筑,都是在创造一种人为的空间。书籍设计需要研究逻辑整理、字体设计、网格编排,纸张特性、装订方式、印制工艺、空间结构等平面设计领域的诸多问题,通过设计一本书,“学到的是一种设计工作方式,一辈子受用”。
苏美社:书籍设计的深厚底蕴与传承
出版《何物》的苏美社,在书籍设计领域堪称一颗璀璨的明星。自40年前建社以来,苏美社就将艺术基因深深融入出版的血脉之中。早期的《敦煌石窟艺术》《老房子》《老城市》等经典画册,便是有力的证明。这些画册在当时就展现出对书籍形态与视觉美学的超前探索,无论是页面布局、图片排版,还是整体的装帧设计,都走在时代前列,为后来者树立了标杆。
这份基因的传承离不开一代代出版人的不懈追求。多年来,苏美社的社领导多是有着卓越审美眼光的艺术家,程大利、高云等享誉画坛的名家,朱成梁、顾华明、周海歌等也有较强的设计实践能力;不得不提的还有资深设计家卢浩,他的设计作品5次入选“最美的书”。他所倡导的“形式与内容深度融合”的设计理念,如同一条线,贯穿苏美社书籍设计的发展历程,逐渐形成了“以艺术品质为内核”的出版传统。
王林军表示,这种历史积淀不仅体现在获奖数量上,更在于代际间的传承——以青年设计师曲闵民工作室为例,其设立既是对苏美社书籍设计传统的延续,又为实验性设计提供了创新空间。“类似的机制设置使得设计师深度参与选题策划,将装帧设计前置为内容生产的一部分,让设计师既能汲取传统技艺精髓,又能突破常规设计范式。”
不仅培养自己的书籍设计师,2018年,苏美社承办了国家艺术基金“书籍设计人才培养”项目,还在为整个行业输送设计人才。在近7年时间里,该项目团结培养了一批才华横溢的设计人才,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后,将在苏美社学到的知识和理念传播开来,对全国出版业书籍设计的高质量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其中一些设计师的作品在国内外设计界屡获大奖,如“最美的书”等重要奖项。
更有趣的是,这个项目还为苏美社带来了许多富有创意甚至比较有实验性、挑战性的图书选题。比如红山动物园猩猩的“画册”《我们不是野兽派》,封面毛茸茸的仿大猩猩皮毛设计,大胆而富有创意。《何物》同样也是设计师推荐到苏美社的选题,这充分体现了该项目所搭建的交流平台的价值,让更多看似小众的优秀作品有机会在苏美社的平台上绽放光彩。
那些精美、富有创意的图书出版后,获奖是对它的肯定,但不是它的归途。如何让更多读者看到它们的美,在翻阅过程中,体会到书籍设计与书籍内容之间的桥梁作用,苏美社做了更多探索。
自2022年起,苏美社新媒体部门便尝试以线下小型展览、单本书特展、线上设计师讲座的多种形式让更多读者得以了解“最美的书”以及书籍设计师的相关设计理念,让更多的“最美的书”可翻阅。苏美社新媒体运营中心主任舒金佳介绍说,2025年伊始,苏美社联合阿那亚艺术中心的卷宗书店一起举办了“苏美四十周年:‘最美的书’专题展”,展览精选了苏美社建社四十周年以来获得中国“最美的书”奖项的35本书中的25本,这次集中亮相获得了许多读者的关注与好评。“接下来,我们也会把这样的展览复制到更多线下书店,并邀请与苏美社有合作的书籍设计师走进书店、专业院校,与读者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与交流。”
苏美四十周年:“最美的书”专题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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