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兰芳，今年54岁，初中毕业。
我来自一个小县城，十八岁嫁给了丈夫张志明，这一晃，我们已经走过了三十六个春秋。
我年轻时在县里的纺织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就在家带孩子，偶尔接些零工补贴家用。
志明在县里供电局工作，是个技术员，两年前办了提前退休，每月有三千多退休金。
我们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已成家立业，在城里买了房子；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也过得不错。
我和志明的婚姻算不上轰轰烈烈，但也过得平平淡淡，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
公婆在我们结婚后一直和我们同住，如今 公公已有八十五岁，婆婆八十二岁 ，两位老人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公公有心脏病，婆婆腿脚不便，出行需要轮椅。
三年前，我和志明商量后请了一位保姆，叫刘大姐，五十出头，是个勤快又会照顾人的农村妇女。
每个月给她四千块工资，她负责照顾两位老人的饮食起居和家务活。
这些年，刘大姐几乎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 公婆也很依赖她 。
我退休后，原本打算可以和老伴一起享受晚年生活，结伴出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是照顾公婆的责任让我们始终走不开。
小叔子志刚和小姑子海燕虽然常来看望父母，但真正照顾老人的重担一直落在我和志明身上。
每当我提出想出去走走，志明总会说：“等父母都不在了，我们想去哪里都行。”可是，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去年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生活彻底改变。
那天早上，小叔子志刚突然上门，表情严肃地说要和我们商量事情。
志明让我泡茶，我在厨房里就听到小叔子说：“哥，我最近查了家里的账本，发现给刘大姐的工资实在太高了，四千块钱啊，比我们厂里的普通工人都高！
这笔钱一年就是四万八，咱们家没必要这么浪费。”
我端着茶走进客厅，就看到志明点头附和：“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贵，但是刘大姐照顾得很周到，爸妈也习惯她了。”
小叔子志刚不依不饶地说：“现在有很多保姆一个月两三千就能请到，再说兰芳嫂子不是也退休了吗？干嘛还要请保姆？这不是钱多烧的吗？”
我放下茶杯，平静地说：“刘大姐已经照顾公婆三年了，两位老人很依赖她，突然换人对他们不好。再说我虽然退休了，但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照顾老人。”
志刚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嫂子，我知道你退休了想轻松，但那是我爸妈，总不能让外人来照顾吧？你看村里那些老太太，哪个不是照顾公婆到最后？现在咱们条件好了，反而要请保姆，传出去多不好听。”
我还想说什么，志明却打断我：“兰芳，志刚说得也有道理。你现在有的是时间，确实可以多照顾爸妈一些。我们省下这笔钱，到时候可以给孩子们添点东西。”
我看着丈夫， 心里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 。三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丈夫对我的想法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
刘大姐得知要被解雇的消息时，难过地抹着眼泪。公婆也很不舍，婆婆甚至拉着刘大姐的手说：“大姐，要不你少收点钱，继续留下来吧？我和老头子都习惯你了。”
刘大姐摇摇头：“王大娘，不是钱的问题。既然您儿子们觉得不需要我，我也不好留下来。”刘大姐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照顾好两位老人。
刘大姐走后，我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公婆的重担。
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准备早餐，喂公公吃药，帮婆婆洗漱，然后打扫房间，洗衣服，买菜做饭，下午还要推婆婆出去晒太阳，晚上还要给公公按摩腿脚...一整天下来，我简直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志明却丝毫没有体谅我的辛苦 ，每天依然按时打他的太极拳，下午约几个老伙计下棋喝茶，晚上回来看看电视就睡了。偶尔我提出让他帮忙照顾一下父母，他总会说：“这些事情女人做更细心，你做得比我好。”
最让我难过的是，小叔子志刚和小姑子海燕虽然是解雇刘大姐的主要推动者， 但他们却很少来看望父母 。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每次坐一会儿就走，从来不会主动帮我分担照顾老人的工作。
有一次，婆婆身体不舒服，我一个人送她去医院检查。
在医院等待的时候，我看到一对老夫妻手牵手在花园里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突然泪流满面，我和志明明明已经退休了，本可以像他们一样享受晚年生活，可现在的我连出门散步的时间都没有。
春节前夕 ，我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儿子媳妇和女儿都回来了，小叔子一家和小姑子一家也都到齐了。
酒过三巡，小叔子志刚突然提议：“哥，嫂子，我和海燕商量了，爸妈年纪大了，需要我们轮流照顾。
不如我们制定个计划，每家轮流照顾一段时间，这样大家都能分担责任。”
我心里暗暗高兴，终于有人想到分担照顾老人的责任了。可没想到，志刚话锋一转：“不过我和弟妹工作忙，海燕和姐夫也是，我们可以每月出一些钱，主要还是你们照顾，毕竟你们都退休了，有的是时间。”
志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应该的，爸妈年纪大了，我们做儿女的要尽孝道。”
我忍不住问道：“那具体每家出多少钱呢？现在照顾两位老人的日常开销和医药费可不少。”
小姑子海燕立刻说：“嫂子，你别总提钱的事，显得多俗气。照顾父母是我们做儿女的责任，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我苦笑着不再说话， 看来在他们眼里，我不仅要提供免费的劳动力，还要默默承担经济负担 。
饭后，我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女儿悄悄走进来帮我。她小声说：“妈，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帮你请个保姆吧，我出钱。”
我拍拍女儿的手：“傻孩子，你自己还要租房子，哪来的钱请保姆？再说你爸和小叔他们已经决定不请了，我一个人能应付。”
女儿不满地说：“凭什么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爷爷奶奶是他们的父母，他们怎么不来照顾？”
我摇摇头：“在我们那个年代，照顾公婆本来就是儿媳妇的责任。别说这些了，你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腰痛得厉害，手腕也因为长期干活落下了腱鞘炎 。有一次我实在疼得不行，向志明提出想去看医生。
“就是劳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何必花那冤枉钱？”志明随口应付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三十多年，年轻时在纺织厂工作，下班后还要照顾孩子和家务；厂子倒闭后，我找各种零工补贴家用，从来没有怨言；现在退休了，本该享受晚年生活，却又成了全职保姆，连基本的尊重和关心都得不到。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和我共度大半生的男人， 真的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前 。
我高中的好友李芳来县城看我，她退休后和老伴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看到我的处境，她拉着我的手说：“兰芳，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人活一辈子，不能只为别人活着，也要为自己活一回。”
李芳告诉我，她们小区有个老年活动中心，每周有太极拳、广场舞、书法等各种活动，还经常组织老年人旅游。她邀请我有空去参加，认识一些新朋友，放松一下自己。
听了李芳的话，我心里痒痒的。我悄悄和女儿商量了一下，她非常支持我：“妈，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爷爷奶奶的事情，凭什么只让你一个人承担？爸爸和小叔他们也应该出力。”
在女儿的鼓励下，我开始每周抽出半天时间去老年活动中心。
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我很快就交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学会了太极拳，参加了合唱团，甚至还学会了用智能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每次活动结束后，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
可是，我的这点小小的快乐很快就被打破了。志明发现我经常出门后，很不高兴地质问我：“你整天往外跑什么？家里老人谁照顾？你是不是嫌累了，想推卸责任？”
我解释说自己只是出去放松一下，并没有耽误照顾公婆。但志明不听，甚至把小叔子志刚也叫来“教育”我。
志刚坐在沙发上，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嫂子，我理解你想出去玩的心情，但爸妈现在需要照顾，你作为长媳，应该以家庭为重。等爸妈百年后，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我忍不住反驳：“可我已经五十多岁了，等公婆百年后，我恐怕也没有精力出去玩了。为什么照顾老人的责任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作为儿子，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志明立刻打断我：“兰芳！你这是什么话？照顾老人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你怎么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这个家里，我始终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没有自己生活和尊严的保姆 。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上周。
那天，我正在老年活动中心参加太极拳训练，接到志明的电话，说婆婆摔倒了，让我赶紧回家。我急忙赶回家，发现婆婆躺在床上，腿上已经青紫一片。
志明和志刚都在，两个人不停地责备我：“你要是在家好好照顾，妈怎么会摔倒？整天往外跑，你到底把老人放在眼里没有？”
我平静地问：“婆婆是怎么摔的？你们当时在哪里？”
原来，志明和志刚在客厅下象棋，婆婆想去厕所，叫了几声没人应，就自己扶着墙走，结果摔倒了。 他们明明在家，却没有照顾好老人，反而全怪罪到我头上 。
这一刻，我内心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自私的男人，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转身走进卧室，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我的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你要干什么？”志明惊讶地问。
“我走了，从今天起，你们可以自己照顾父母了。”我平静地说。
志刚急了：“嫂子，你不能这样！你要是走了，谁来照顾爸妈？”
我笑了：“怎么，现在知道照顾老人不容易了？你们不是一直说照顾父母是儿女的责任吗？那就由你们这些做儿子的来尽责任吧。”
志明拉住我的手：“兰芳，别闹了，这成什么样子？外人知道了，会笑话我们的。”
“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笑话，我只知道，我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三十多年，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甩开志明的手，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你要是敢走，就别想回来！”志明在身后威胁道。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与我共度了大半生的男人，平静地说：“好，我不回来了。”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女儿早就为我在她工作的城市租好了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我可以安心地住在那里，开始我的第二人生。
如今，我和几个同龄朋友一起报名了老年大学，学习绘画和英语。
我们计划明年一起去云南旅游，看看那里的风景。
每天早上，我会去小区的公园锻炼身体，下午上课或者和朋友聚会，晚上和女儿视频聊天。 我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总比没有好 。
有时候，我会想起公婆和志明，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我明白，人生苦短， 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么指望别人来珍惜你呢 ？
放飞自我，活出自我，无论年龄多大，都不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