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形容如今的郭柯宇呢?缓慢、沉静、淡然……所有与心态平和相关的词汇,此刻一股脑涌了上来。郭柯宇老说自己嘴 “拙”,说出来的话像散落的珠子,东一颗、西一颗。但,对于想要与之交换真心的人来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耐心等等,总有清脆的声音传来,将脑海中的碎片一一奉上。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去年,郭柯宇做过一次公开演讲,她在演讲稿里写下了人生历程中的感触与情怀,其中提到了曾经住所旁的一棵树。当时那棵树遮挡了窗外的光线,影响了客厅的采光,看郭柯宇为难,月嫂好心建议她,可以每天给树浇浇热水,等树枯死了,自然就有人来处理了。但郭柯宇不忍心,在她的认知里,是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的。于是,一直以来,这棵树照旧按自己的意愿舒展着、繁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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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听过她演讲的人会问她,这棵树是否代表某种隐喻,或指向她的某种生命状态。其实,在此之前她并未做过多的联想,只是后来问的人越来越多,她才开始思考,或许人的成长与植物的生长确有共通之处,“一个人活着,不应该是一个‘烂根’的状态。”郭柯宇的声音缓缓地流淌而出,不疾不徐。结束一段婚姻,这对任何人而言,都难免伴随着人生状态的细微转变,郭柯宇允许自己婚姻失败,但她不允许自己仅因一段不如意的生命时光,就整个人处于“烂根”般的枯萎之中。她还记得离婚大概两三年后的一天,她和一帮朋友重游故地,无意中发现,那棵差点要被自己忘掉的树,竟然已蹿到两层楼高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我也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那一瞬间我看着它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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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有没有人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那棵树安静地成长了,郭柯宇亦如是。年轻的时候,郭柯宇会想,要趁女演员最好的年龄段多拍戏挣钱,然后买个房子,给妈妈办张养老卡。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何必立那么远大的志愿?想得太多,却连眼皮子底下能够得着的事都没做好,又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呢?“我现在不太给自己立远大的目标,让自己背负所谓生活愿景的压力,我觉得那都是虚的东西,那是颠倒梦想。”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人生本就似草木经历一春、一秋般短暂,将当下的每个瞬间有温度地过好,做力所能及的事,她觉得就是好的。现在的她,更希望走一步看一步,日子一点点过,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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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意接触、认识新的人,愿意在人际交往中交付真心,即使事实证明自己看错了人也没关系,因为这仍然是种遇见,她依旧很敢。
遇见,然后留下些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听到周围的人感慨类似“生命本来无意义”的观点。为什么 TA 会那样想?郭柯宇不会完全否定别人输出的东西,她只是觉得,生命有长短,“我不认为活着就是吃喝拉撒,为了物欲,为了名利而劳作一辈子,我觉得那样才是无意义的。”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但郭柯宇认为人的来意总归是“要留下一些什么”。留下些物理意义上的痕迹也好,给予他人精神层次上的温暖也好。
“每年年尾,我会仔细地回想,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哪些人,是谁把心门打开了,让我能看到 TA 那么迷人、可爱,或是散发能量感染我的一面,这都是很难得的。随着年岁增长,想要遇到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人,很难。”有的人,或许会在你的人生中渐行渐远,但也许遇见、相识,就是一种缘分。就像空闲的时候,郭柯宇会带着儿子一同捡拾落叶、花枝,或者去山里捡石头。偶尔拿块石头回家做镇纸、笔架,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把漂亮的石头拿起来欣赏一下,再放回原地,“其实这也是一种遇见,让它静静待在那儿,就不打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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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就像“小刺猬”般浑身尖刺,交往中难免充满防备。每年过年,郭柯宇都能感觉到人情越来越淡,人和人之间越来越难以建立扎实的信任。“但我们难道都这样活着吗?”她反问,她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但她理解他人将自己活成刺猬的心理,“刺猬的刺只是害怕你攻击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它的肚皮其实是很柔软的。”“而且,”郭柯宇又答道,“如果 TA 选择不对你敞开,其实也挺真诚的。”在她看来,无论对方是否设防,TA 一定多多少少有过一些不为外人知的“伤”,所以在人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我们都应该给予彼此一些温暖,以一颗善意的心与他人交流,人人有责。
不过,郭柯宇和小刺猬不同,她不怕被伤害,比起错过相遇,“还不如让我看走眼了,被别人伤一下,我的愈合能力很强的。”她愿意接触、认识新的人,愿意在人际交往中交付真心,即使事实证明自己看错了人也没关系,因为这仍然是种遇见,她依旧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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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要把皮囊和灵魂搞清楚一点。”当形神合一的时候,灵魂才能唱歌。
静下来,把皮囊和灵魂搞清楚
和郭柯宇聊天,会莫名从她的话语里得到治愈的力量。当听到年轻人想通过和不同领域的人对话,从而获得解决人生困惑的答案时,她的语调难得地发生了波动:“哎呀,这样就大错特错了!”紧随其后的是温柔的解释—在她看来,即使和更有成就、更有能量场的人对谈,你能得到的依旧是受访者的东西,也许是参考答案,但还不是能解决你人生问题的答案。“我跟你说,外求真的求不到。”她耐心地引导着,那些对谈中听到的声音犹如一个个小石头,人生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那些小石头只是垫脚的铺路石,路还是得自己走。每个人经历不同,很多人提到的“女性觉醒”,其实不是做了什么事就忽然转变的,都要靠慢慢“熬”过来,人才能逐渐清晰。她鼓励道,脑子里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让自己静下来,安静真的有力量。即使不断有一些负面的想法冒出来,也欣然接受,反正它会逐渐退下去的。
提到“静下来”,郭柯宇平日有站桩的习惯,通过站桩等行为,能实现身体上的入静,从而让思想也得以入静。她笑说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位老人,最近还在看于鸿坤老师的《大成传习录》,写的是站桩、打拳等和武术传承相关的东西。她一开始站桩时带有目的性,“但你想求‘好’你反而得不到。”后来她不再要求自己一定要完全“符合标准”地扎马步,或是一定要马上抬胳膊 :“能量够了,气足了,胳膊自然就抬起来了,就跟商场里的充气娃娃似的。所以说要独立守神,人只能自个儿护好自个儿。”
生活慢慢地过,莫慌、莫急、莫向外求。来人间走一遭,遇事多问心,“我们总要把皮囊和灵魂搞清楚”,郭柯宇的声音温柔,在听者的心湖上泛起一片涟漪。
现实的世界与真实的自我
敏锐观察力与细微感知力如同女性的天赋,对现实生活的观察与保持真诚的心态,为她点亮了何种灵感的火花?
TRUE 保持真实:
L'OFFICIEL:你在什么情况下最接近自己真实的状态?
郭柯宇:我基本上都处于真实状态,我觉得不太舒适的时候,我可以不说话。怎么不累就怎么活着,顺着自己的心就好了。只要好好地活,每一个人都能活出精彩的自己。我曾经说我害怕别人亵渎我的真诚,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想,对方要是安着这样的心,我怕也没用。虽然表露真诚有时候还是需要勇气的。
REALITY 现实观察:
L'OFFICIEL:据说你手机里存放了很多视频片段,近期有从现实生活中捕捉到什么碎片吗?
郭柯宇:值得记录的东西不是每天出门都能碰到的,我会告诉自己不要为了记录而拍。现在我甚至会强制控制自己使用手机的时间,每回碰手机前我会先想好,比如说我需要购买一些东西,我会提前列好清单,然后一通操作完事儿。年轻那会儿还玩博客,现在我也不爱拍照了,我用眼睛看,然后印在心里。不然你囫囵吞枣地“咔嚓”,以为拍了就得到了,但你体会不到当下那一瞬间你跟 TA 之间的呼应。
L'OFFICIEL:你在电影 《苍山》中饰演了一位沪漂打工女性,她所面临的现实境遇也是当下很多人面临的困境,你自己有什么感悟可以分享吗?
郭柯宇:影片《苍山》能上映我挺开心的,导演张帆很不容易,他来找过我好几次。这是他的首作,它也许会有一些青涩的地方,但我觉得至少它很用心,女主人公本身也和我有相像的地方。我记得有一年,我的经纪人给我发过一个诗歌征集活动的作品集,投稿者都是平凡的小人物,他们的文字没有被所谓的框架束缚住,非常独特。我家的月嫂也出过一本书,但她出书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就是有文学底色的一个人。我就觉得,不要小看现实生活中的小人物,他们心里其实是有一方田园的,就和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
导演原来设定我这个角色的内心是有诗和远方的,可她必须要去做家政小时工。我觉得她是迷茫的、漂泊的,是像浮萍一般的。这边有孩子,那边有母亲,还有一段不太如意的婚姻。她的内心也在呼唤,所有的一切都从各处将她拉扯,所以她有点飘飘荡荡的。即使她真的回到苍山,她的心就安了吗?一切都踏实了吗?我想她的内心还是飘着的。人总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这就是生命的常态,所以一定要珍惜当下。对于我来说,我想象的故乡不一定是具体的地方或生长的地方,它应该是心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