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河北、河南、浙江等地都传出高中将要实行双休,引发热议,在老师们欢呼终于有了自己的双休时,很多家长却坚决反对,甚至质疑此举是为培训机构开辟新市场。表面上看,这仅是作息时间的调整,实则折射出教育领域深层次的矛盾。


图片来源:创客贴

按规定,中学本也是双休,但实际情况却是:在很多地方,高中往往是单休,而到了高三,某些学校甚至一月才休息一天。这种现象源于高考竞争压力形成的“囚徒困境”,也同样是部分家长强烈反对双休的原因,即:普通高考多是同省考生之间的竞争,当石家庄尝试推行双休时,若同省份的衡水仍不双休,就意味着两地学生存在学习时长差异,这种担忧迫使石家庄也只能放弃双休。

显然,和禁止补课一样,本来是天经地义的高中双休,却因“囚徒困境”的存在难以落实。要想彻底落实双休,仅靠一个行政命令恐怕不够,我们必须看清并解决“囚徒困境”背后的核心推动力:

第一,家长群体的过度教育诉求。

“实行双休”最多、最大的反对声来自家长。重视孩子的教育,是中国优良传统文化,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重视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值。在对于更好、更高教育的追求上,尤其是面对中考、高考这种关键升学考试时,家长往往不封顶,不设限。面对家长强大的压力,学校不得不屈服。

朋友的孩子在北京某著名中学上学,当年读初三时仍然是双休,于是家长频繁施压学校与校长要求补课,而理由就是初三升学在即,“隔壁”也在补。最后在家长的“围攻”下,学校被迫在周六补半天。

这种文化传统不会因为教育制度与招生制度不同而有区别。遍布旧金山硅谷以及世界各地唐人街的辅导班就是一例。2016年,学而思就在美国开办分校,而核心课程就是奥数。2021年“减负”新政后,好未来董事会决策业务重心全面转战海外,服务海外华人。

第二,重复训练有效果,甚至效果显著。

伴随高中与大学教育的全面普及化,在一味追求平稳的要求下,中高考命题逐渐呈现水平化,甚至固化特征,知识点和题型重复,甚至顺序都不变,学生与老师多数都知道三年后要考什么。在这种背景下,重复训练就有显著的效果,于是全民刷题、全民应试。这也是“衡水模式”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高强度的应试训练有用。

同时,伴随升学考试的水平化,人人都能得高分,升学竞争更为惨烈,分分计较中,让更多的家长、老师和考生不得不在意一分的得失,重复刷题的重要性不言而明。

第三,地方政府的政绩驱动。

家长的诉求往往转化为地方政府的诉求与政绩观。日前陕西某县级市市长在年度人大会上发言说:老百姓对GDP是无感的,但是对教育和医疗有感受,而教育的核心就是升学率。具体这位市长对当地高中提了什么要求不得而知,但不难猜测,他或许会顺应家长的诉求,支持鼓励补课,以提高升学率。事实上,受传统文化因素的影响,很多地方仍把升学率当成政绩在宣传。

我双休,你不双休,于是为了赢得这场竞争,我也不得不放弃不双休,即所谓“囚徒困境”。从这个角度来说,几乎无解。但如果我们能实事求是,缓解或者部分缓解还是有可能的。

第一,能否让高考无试可应?打破命题固化模式。

无论是多上一天课,还是加班加点刷题,背后的动力在于我已经知道要考什么,即命题的水平化与固化带来的针对性重复训练是有明显效果的。一旦高考去水平化,模式化,无论是知识点还是题型不再重复,就如上世纪80年代那样,前一年的高考题和后一年的没有关系,多数人就不再去刷题了,因为刷题无效,因为无试可应!

按说这一改革会对重复训练造成毁灭性打击,也是教育评价改革的要求之一。但近年这类改革,都被喊难的声音所阻击。比如2022年高考以数学为代表的命题改革被一片喊难声所阻击,并被一些人扣上增加负担的帽子。2025年研究生招生考试笔试中的英语与政治考试也被批评为十年最难,两次都是因为反刷题,“没有押中”就变成了难,简直成了笑话。

第二,尽可能降低家长的期望,引导教育预期回归理性。

众多家长成为补课的推动力量,既有对孩子教育的朴素追求,也有当前教育评价体系的误导:在讨好式考试下,众多家长对孩子的学习缺乏客观的评价,在虚高的成绩面前,一方面,误以为自己的孩子是“神童”,有极大可能进清华北大;另一方面,对水平考试下分数残酷的竞争有更焦虑的心态。

坦率地讲,近年来,一些地方减负的思路是存在方向性问题的,比如在考试上一味追求让考生有分数的获得感,给大量的家长造成错觉与误导。以北京中考为例:2022年,在满分660的情况下,海淀区18000多名考生中,绝大部分都在600分以上,0—500分之间的几乎可以忽略。在400-500分区间,仅有407人,但在651分上,就有413人。


如此虚高的分数,让大量的家长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孩子也是“神童”,距离登顶仅一步之遥,误以为多上几个辅导班,多刷几道题就可以迈进清华北大的大门,于是学校不补,自己就到外面去补。

因此,我们不妨尝试,让日常的考试(测验与监测)回归常态,让一部分家长与孩子早早醒悟,死了这条心。在我们不以考试成绩决定影响孩子受教育权利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可以通过建立科学的评价标准,让孩子成绩回归本来的常态,有区分度,呈现真实的正态分布?面对一些残酷的成绩,一些孩子和家长也容易早点醒悟,选择更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而不是拼命刷卷子,卷成绩。

第三,针对地方政府的政绩观偏差,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我们想清楚了,要坚决落实,就建立严厉的问责机制,严惩重罚,“杀无赦”。

当然,在双休问题的治理上,我们也不必过于理想化,也需要实事求是,否则也容易引发新的问题。

校外辅导班的全面兴盛,和我们曾经错误的减负是有着直接关系的。严格的“3点半放学”,把相当一部分学生直接推给了辅导班,这也是现在推行课后延时服务的根本原因。在辅导班兴盛的时代,重灾区主要是义务教育阶段,尤其是小学,反观高中一直不是重点,这其中就与大量高中不是双休,学校承担了主体责任有关。

因此,在高中双休的治理上,我们也不应该过于理想化,一些有较高追求的家长,即便我们实行双休,他们必然走向培训机构。因此,我们至少可以仿效课后延时服务一样,向一部分同学和家长提供一个选择:周六可以自愿到学校自习,而不是一味追求政治正确,理论正确,无视国情文化,把一些家长与考生简单推向社会辅导班。

总而言之,教育改革的复杂性要求我们既要坚持原则,又需保持灵活。在推进双休政策时,应当平衡各方诉求,通过制度创新打破恶性循环,最终实现教育生态的良性发展。这需要政策制定者展现智慧与魄力,更需要全社会形成教育本质的共识——培养全面发展的人,而非考试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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