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1960年冬夜,上海天蟾舞台的追光灯下,薛浩伟一杆银枪挑落十三面靠旗。
观众席的言慧珠抚着孕肚泪流满面,这对梨园璧人不会想到,这场《长坂坡》竟成他们婚姻的“当阳断桥”。
言慧珠生下儿子不到一年,就和薛浩伟离婚了!两人源于“戏剧”,却也因为“戏剧”离开彼此。
可谁也没想到,一向负责任的薛浩伟,却在离婚后对二儿子不管不问,一直到晚年才后悔不已。
他为什么会如此绝情呢?
娶了梅兰芳高徒
在天津中国大戏院的后台,薛浩伟用武生特有的“抄腰”绝技接住晕倒的言慧珠时,命运已写下残酷伏笔。
1955年的《太真外传》联演,让这位尚小云高徒与梅派掌门之女陷入热恋。
戏曲评论家徐城北在《京剧史话》中记载:“薛每演《挑华车》,言必在侧幕击节相和,武场锣鼓都压不住她的叫好声。”
两人相识后,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但在不久后,言慧珠因为一些文化上的事情,遭受到打击,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原本在北京上班,可为了照顾对方,不惜跑到上海去居住。
1955年,他们在华园饭店举行轰动沪上的婚礼。据《申报》记者现场报道,梅兰芳特赠金丝楠木的“守旧”(舞台幕布),程砚秋送来苏绣“马门帘”。
同行结婚,可谓是喜上加喜,两人婚后本应该是琴瑟和鸣的生活,可因为事业上的分歧,导致两人渐行渐远。
言慧珠不想放弃事业,但孩子出生后,却没有人带孩子。无奈之下,言慧珠只能独自带孩子,这种事业和家庭难以兼顾的难受感,在怀孕期间,已经让她深有体会。
1960年,这段婚姻维持5年时间,却因为孩子的出生,彻底劳燕分飞。后来,有人透露出,两人离婚是因为他工作繁忙,无法照顾妻子,妻子和另外一位男子关系亲密。
无论如何,薛浩伟和言慧珠离婚后,以“投身戏曲”为理由,直接放弃对二儿子的抚养权,可见他对言慧珠有多恨。
在那个年代里,任何一个家族都很重视儿子的出生,可他却宁愿不要儿子,也要和前妻断掉所有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意外至极。
忽视女儿,对儿子不管不问
鲜为人知的是,薛浩伟17岁在富连成坐科时,曾与班主叶春善侄女叶毓梅私定终身。
1947年北平《立言报》戏曲版爆料“某叶姓女学员退科产子”,暗指这段禁忌之恋。
原中国戏曲学院教授钮骠证实,薛的长女薛雅琴生于1939年春,正是富连成“世”字科最动荡时期。
两人因为感情不和,早早离婚,但因为结婚后长期不在一个地方居住,导致两人的婚姻很少外人知晓。
1953年,薛浩伟和妻子离婚,女儿被前妻带走。薛浩伟的家人对孙女并不看重,只想要一个儿子,对于第一任的女儿,薛浩伟只管过几年,后来就渐渐疏远。
据悉,第一任妻子回到苏州后不久,嫁给当地一位经商的男子为妻,两人感情十分好,薛浩伟的女儿也跟着住进小洋房里。
薛浩伟当时生活十分艰苦,四处去表演,就跟一个流浪的艺术家一样。他只能把对女儿的爱,深深的藏在一封封的关心信件里,却无法给女儿什么物质上的帮助。
离婚后,薛浩伟去上海发展。当年,梅派名家言慧珠在上海成立言剧团,到处网罗人才,薛浩伟成言剧团的老生演员。
言慧珠是言剧团的老板、台柱子,剧团70%的收入归她所有。但两人的感情,也终究是昙花一现,只进行匆匆的5年,就彻底分开了。
特殊年代里,薛浩伟在五七干校遇见第三任妻子李素娟。
这位评剧演员为他诞下三个儿子,却在回忆录《戏箱里的全家福》中写道:最穷的时候,一家人都挤在一个12平米的平房里。
从这些语录中,便可知道他的生活一直很不佳。
1972年复排《三岔口》时,薛浩伟为挣补贴,卸妆后蹬三轮运戏箱的照片被《人民画报》抓拍,成为一代名伶的辛酸写照。
他连自己都顾不上,又要养活第三任妻子的三个儿子,又怎么顾得上两任前妻的儿女?
晚年愧疚二儿
2001年深秋,华山医院的消毒水味中,75岁的薛浩伟颤抖着摸出泛黄的《四五花洞》戏单,这是1959年他与言慧珠合演的神怪戏,儿子出生后,两人就在背面写下儿子的生辰作为纪念。
护工周阿姨回忆:“老爷子总盯着电视里的戏曲频道,但凡有言派传人演出就老泪纵横。”他不是在怀念言慧珠,而是心里愧疚于二儿子。
在薛浩伟的5个子女之中,只有二儿子是最苦命的孩子。大女儿母亲再婚,嫁给富商后日子过得十分的舒坦,不需要他的物质帮助。
但二儿子出生后,从未享受过他的父爱,母亲也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遭遇到文化上的一些变动,一气之下自缢身亡。
可当时自身难保的他,狠心再次放弃儿子的抚养权,儿子只能跟着母亲的家人生活,从此过着没有父爱和母爱的日子。
越到晚年,他看着三个儿子,心里就忍不住想起二儿子。
薛浩伟临终前三个月,二儿子言清卿携母遗物来访。这对父子时隔半生,终于完成最后的和解。
作为薛浩伟的儿子,言清卿曾经跟着父亲姓,可自从母亲离世后,他被母亲托孤给俞振飞,被迫改名。
这些过往,对于年幼的他来说,不知道有多痛心。他不止一次问过上天,为什么家人全都要抛弃他?
可经过岁月动荡后,他也明白父母当年的“身不由己”。
结语:
薛浩伟的骨灰盒上,儿女们按梨园规矩摆着“一枪一镜”,银枪挑尽天下事,明镜难照枕边人。
当上海京剧院重排《曹操与杨修》时,青年武生们仍在传颂薛老板“单腿蹦桌”的绝技。
却无人知晓,这位武生王毕生最难的“朝天蹬”,是临终前对长子那句未能出口的“孤王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