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国际】赵志斌（山西）|| 七子（短篇小说）

▼七子（短篇小说）

作者/赵志斌

【作家/诗人风采】

★赵志斌，笔名悦居士，山西寿阳人，中共党员，生于书香之家。专注于文学创作，已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数百篇。作品《马尾哒哒妹》荣获当代文学家朱自清文学大赛散文一等奖，曾任宁夏《银南报》特约记者。目前任职于《中国乡村》杂志散文编审、《金蚂蚁》小小说编辑、《当代文学家》编审以及《大连文学》创作编委，《辽宁文学》创作编委。环球诗歌顾问团顾问。期待以更多优秀作品与读者分享。

【作家/诗人作品】

七子（短篇小说）

文/赵志斌（山西）

韩大娘九十三岁这年，依照七个子女早前商定的，每人每月轮流照料老人。时光悠悠走过一年，又轮到二闺女彩云照顾母亲。

才照顾没几日，彩云便发觉情况不妙。韩大娘先是浑身乏力，绵软得如同瘫倒的泥人，连起身喝口水都使不出力气，紧接着便是声声喊疼，那紧蹙的眉头与痛苦的呻吟，如重锤般一下下撞击着彩云的心。更让人心慌意乱的是，大娘的思维也开始混乱，一会儿指着窗户，眼神惊恐地坚称外面有人窥视；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昨晚上有两个陌生人陪她聊了一整晚。

彩云心急如焚，心似悬在万丈深渊之上，七上八下。她深知农村医疗条件有限，乡镇医院或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可又顾虑一路上的颠簸会加重母亲的病情。但看着大娘难受的模样，她咬咬牙，不再迟疑，赶忙叫来村里的车，一路颠簸，火急火燎地将大娘送往乡镇医院。

医生做完检查，眉头紧蹙成“川”字，把彩云拉到一旁，神色凝重地低声说道：“大娘年纪太大，身体机能严重衰退，还伴有老年痴呆症状，往后可得多费心思照料，而且病情可能反复。”彩云听闻，眼眶“唰”地一下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默默点头，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回到病房，望着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母亲，彩云满心忧虑与心疼。夜晚，医院里静谧得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其他病人皆已沉沉睡去，韩大娘却突然来了精神。她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眼神中透着恐惧，嘴里念念有词：“你们瞧，那窗户外面站着两个人，正瞅着我笑呢。”彩云赶忙凑近，轻声哄劝：“娘，那儿啥都没有，您看错啦，快睡吧。”可大娘充耳不闻，自顾自喃喃：“他们说要带我走，去个好地方……”彩云心中一阵酸楚，明白糊涂的母亲这是意识不清了，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在这个宁静质朴的乡村，韩大娘的过往，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大娘早年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硬是用她那柔弱却坚韧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将五男二女抚养成人。在乡下人眼里，五男二女，七子团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象征着家族兴旺、日子和美。

老大建国，因家中孩子众多，生活艰难，早年入赘到邻村。尽管身份转变，可他骨子里对娘家的那份牵挂从未改变。这些年，他始终踏实肯干，即便平日事务繁杂，每到农忙时节，总会毫不犹豫地赶回娘家，撸起袖子帮忙干活，那股子实在劲儿，让人称赞。

老二国强，自幼被送给不能生育的三叔三婶。小时候，他没少哭着找亲娘，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两边的亲人都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眷恋。他对两边的父母都关怀备至，在村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孝子，提起他，人人都竖大拇指。

老三国庆，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特有主见。他靠着几亩薄田和家禽养殖，把小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他就像家里的定海神针，虽话不多，但每到关键时刻，总能给出靠谱的主意。

老四国栋，天生一副大嗓门，为人热情似火，村里谁家有困难，都能瞧见他风风火火帮忙的身影。他的热心肠，就像冬日里的一把火，温暖了一村人的心。

老五国梁，正值壮年，凭借精湛的驾驶技术，开着大货车跑运输。他用自己的勤劳和汗水，为小家庭创造了富足安乐的生活。

大闺女彩平早早嫁人，婆家在县城，丈夫是税务局的职工。她勤俭持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爱非常。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娘家，时常回村看望韩大娘。

二闺女彩云，心思细腻得像绣花针，孝顺乖巧，一直把照顾老人的责任稳稳扛在肩头。

就在彩云焦头烂额之际，病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大姐彩平匆匆赶到。彩平一踏入病房，瞧见病床上的母亲和满脸疲惫的彩云，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彩云，你这一晚上可咋熬过来的呀？”彩云苦笑着，正欲开口，韩大娘突然坐起身，手指着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喊：“别进来！你们别进来！”两人被吓了一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此刻，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病房里热闹起来。“砰”的一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建国拎着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粥匆匆赶来，嘴里念叨着：“娘，喝点粥，喝了粥病就好啦。”粥洒出一些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国强脚步匆匆走进来，带来大娘平日最爱吃的点心，放在床边，轻声说：“娘，您还记得这味儿不？”国庆一脸凝重，一声不吭地走进来，眼神满是担忧，默默站在一旁，时不时伸手给大娘掖掖被角。国栋人还未到，大嗓门便传了进来：“娘咋样了？医生咋说的？”伴随着声音，他风风火火冲进病房，随后又急忙跑去询问医生病情。国梁一脸焦急地赶到床边，看着病床上的大娘，眼眶泛红，声音略带哽咽：“咋就病成这样了呢，咱得想办法让娘好起来啊。”

看着一屋子的兄弟姐妹，彩云心里暖烘烘的，可随即又发起愁来：“医生说娘这病麻烦，往后可咋办呀？”

建国轻轻放下粥，神色沉稳地说道：“不管有多难，咱都得把娘治好，钱的事儿，大家一起想办法。咱们七子团圆，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国强用力点点头，坚定地说：“对，轮着照顾的时候，各家都得多上上心。娘为咱们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该咱们好好报答她了。”

国庆虽未出声，但重重地点点头，紧紧握住拳头，指关节泛白，仿佛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又似在向病魔宣告绝不妥协。

国栋扯着大嗓门喊道：“有啥需要跑腿的，尽管开口！我这腿跑得快，保证不耽误事儿！”

国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出车时间不固定，但只要一有空，我就立马回来陪娘。多挣点钱，给娘治病。”

正说着，韩大娘又开始闹腾起来，她紧紧抓住彩云的手，那双手干枯如柴，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眼神中满是惊恐：“别抓我，我不去……”彩云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一边向哥哥姐姐们使眼色，大家迅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耐心地哄着大娘。然而，大娘却越闹越厉害，身子不停扭动，嘴里胡言乱语，众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大娘的病情起起落落，时好时坏。有一回，大娘难得清醒些，看着守在身边的孩子们，嘴唇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说：“孩子们，娘拖累你们了……”一句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刺进众人心里，大家眼眶瞬间红了。建国轻轻握住大娘的手，声音哽咽：“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没有您，哪有我们这和和美美、七子团圆的家呀！您就安心养病，啥都别想。”

在孩子们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韩大娘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出院那天，一家人紧紧围在大娘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出医院大门，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轻柔地包裹着他们，仿佛在预示着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回到村里，韩大娘一家的故事迅速传开。邻里乡亲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对这七个孝顺的孩子赞不绝口。韩大娘看着身边孝顺的孩子们，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小乡村里，一家人的故事，宛如村口那棵古老而粗壮的大树，深深地扎根在人们的心中，成为一段温暖人心、令人动容的佳话，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淌，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