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11日19时左右,弥渡县公安局新街派出所接到小西庄村二组组长李辉的报案:本村村民付加明手持双刀在村内行凶,已经杀死杀伤多人。
90年代接警的民警
接报后,新街派出所一面向新街乡政府和弥渡县公安局报告,一面调集全部能调动的警力并通知下属各村集结联防队员把守各个路口,防止付加明外逃。
新街乡政府接到派出所的通知时,新街乡党委书记墨宝财、乡长杨本清、乡武装部部长沈忠义正在研究当年的征兵工作事宜。在得知小西庄村发生血案后,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跳上一辆北京2020型吉普车就往小西庄村方向赶——
北京2020型吉普车
当他们赶到小西庄村时,看见村会计付忠良家的瓦房正在熊熊燃烧,烧得房顶上的瓦片劈啪作响,村民们或提着水桶、或捧着脸盆从四面八方赶来准备灭火。而付加明则赤红着双眼,满头满身都是血,手持两把沾满鲜血的长刀杵在付忠良家门口高声威胁道:“哪个敢上来灭火我就杀了哪个!”
看着付加明凶神恶煞的样子,众人谁也不敢上前,等着公安干警们的到来。然而,小西庄村87户人家的200余间瓦房和草房基本一间挨着一间,如果放任不管,早晚会把整个村子烧成一片火海。眼看着付忠良家的大火要危及邻居的房子,乡党委书记墨宝财挺身而出,喝令付加明放下凶器,不要执迷不悟。
然而,付加明断然拒绝,并气焰嚣张地举着长刀一边对墨宝财比划着一边喝道:“你敢上来,我一样杀掉你!”
面对这种情况,墨宝财、杨本清、沈忠义和新街派出所民警姜龙、张尚顺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商讨抓捕付加明的方案。最后商定,以张尚顺正面吸引付加明的注意力,其余人员从两侧趁其不备将付加明生擒,最大限度避免流血。
随后,新街派出所内勤民警张尚顺按照部署,循循善诱地向付加明宣传党的政策和法律法规,劝说他放下凶器缴械投降,争取宽大处理,但付加明情绪越发激动,根本不为所动。但就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墨宝财、杨本清从左侧,沈忠义和姜龙从右侧同时一拥而上将付加明按倒在地并夺下两把长刀,张尚顺疾步上前将付加明的双手铐上。
不久,弥渡县县委书记李光美、县公安局局长李安周、副政委饶新民率领侦查、技术人员、法医以及消防官兵赶到现场,先用一个多小时将付忠良家的大火扑灭,然后技术人员立即投入现场勘查中去。
控制住局势后,李光美、李安周立即向小西庄村二组组长李辉和小西庄村党支部书记朱正英了解付加明行凶的情况。得知被付加明杀死的是他的堂弟付加成(被杀死在付加明家院门附近)、付加正(被杀死在付忠良家的沙发上,被烧得面目全非,仅凭穿着辨认出身份)、付加成的妻子熊学兰(被杀死在付加明家院门外的村道上)、付加成的小儿子付某担(被杀死在村中某户人家的家门附近);付加成的母亲王付珍和付加成的大儿子付某理被杀成重伤,被出警的警车送往弥渡县人民医院抢救,经全力抢救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李辉表示,案发时他刚吃完晚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呼救,他不顾妻子的阻拦,开门从家中跑出来查看情况,正好遇见正在求救的王付珍,王付珍有气无力的对李辉说道:“出事了,出事了,付加明杀我家人了。”
李辉一边安排家人救护王付珍,一边快步跑到西庄村公所打电话向新街派出所报案。
惨案发生后,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大家的眼中,时年38岁的付加明是一个爱劳动、讲礼貌并遵纪守法、没有任何犯罪前科的人。不过,在对付加明家的情况比较了解的李辉和朱正英的嘴里,侦查员们则了解到一桩发生在付加明和付加正、付加成之间的恩怨。而这恩怨的根源却仅仅源自四间瓦房——
这四间瓦房的来源就说来话长了,这要追溯到付家上两代人的身上——
早年,小西庄村村民付金焕和付张民夫妇结婚之后多年没有生育子女,为承继香火,付金焕从亲姐姐付丛珍这里过继来了时年16岁的付开庆。两年后,在付金焕夫妇的张罗下,付开庆和同村女青年王付珍结婚,婚后王付珍给付开庆生下两子,大儿子就是付加成、二儿子就是付加正。付开庆还有个亲弟弟付开宝依然养在亲妈付丛珍名下,和付开庆实际上成了(名义上)“异父异母”(实际上)的亲兄弟,付开宝婚后育有一子,就是付加明。
随着岁月的流逝,付张民、付开庆、付开宝及付开宝的妻子先后去世,付金焕自己守着四间瓦房,按道理说应该由付加成和付加正抚养。可是付加成和付加正兄弟俩是村里有名的“闲汉”,平日里不认真劳动,整天东游西逛,因此生活极为拮据,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付金焕老人跟着这兄弟俩过也是吃尽了苦头。
而当时付加明夫妇因为勤劳肯干,条件要比付加成、付加正兄弟好得多,看着付金焕每天都是粗茶淡饭、生活困苦,心里不落忍,于是每逢家中吃好菜的时候都要将付金焕接来家中一起吃,逢年过节还会给付金焕添置一些新衣服,久而久之,付金焕和付加明的感情日渐深厚,再加上对两个亲儿子的极度失望,于是就干脆搬到付加明家帮忙给付加明看孩子(付加明有一儿一女),而四间瓦房就空置了出来。
1991年开始,付加明在熟人的介绍下来到大理市下关帮人蹬三轮车,挣钱寄回家中,农忙时回村里帮妻子干农活,农闲时再回下关蹬三轮。而付金焕为了报答付加明夫妻的赡养之恩,曾口头承诺将四间瓦房赠给付加明家(这事左右邻居都证实付金焕不止一次在院子里当着邻居的面说过这话)。对此,付加明夫妇大喜过望,更加对付金焕的生活关照备至。
老照片 蹬三轮
1995年2月,付金焕去世,这个时候之前一直“隐身”的付加成和付加正就跳了出来,和付加明争夺那四间瓦房的所有权。小西庄村支部书记朱正英以付加成和付加正没有尽到赡养义务为由,将四间瓦房的使用权划给了付加明。付加成和付加正兄弟不服这个处理决定,一纸诉状将付加明告上了法庭,弥渡县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因付加明无法出示付金焕老人将四间瓦房赠予他的录音和字据,也没有送交国家公证机关进行公证,而邻居的证言也不足为凭,因此判决四间瓦房归付加成和付加正兄弟所有,但鉴于付加明夫妇在1991年开始实际赡养付金焕老人直至老人去世为止,因此判决付加成、付加正兄弟补偿付加明赡养付金焕的费用一共550元(原本付加明出示账单明细,要求补偿1500元,但被付加成、付加正以经济拮据拒绝,经法庭调解“砍”到550元)。
90年代法庭民事案件庭审画面
对此,双方都表示服判,该判决于11月10日执行完毕。
这个判决令付加成和付加正兄弟得意洋洋,在判决刚刚宣布的时候,付加正就在西庄街李国全家门口当着村里二十多人的面威胁付加明道:“你死定了,死前你要吃酒、要抽烟,我都买给你!我叫你几点几分死,你就几点几分死!”
面对审讯,付加明是这么交代的:
官司打输了,四间瓦房得而复失,付加明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眼看着自己一家四口就挤在一间不大红砖房里,因此盘算着无论如何省吃俭用也要攒钱盖瓦房,解决住房问题,所以暂时没有心力去和付加成、付加正兄弟怄气。
然而,他不去找付加成、付加正的麻烦,不等于付加成、付加正不来找他的麻烦。
就在判决执行完毕的第二天,也就是1995年11月11日,这天是弥渡县县城的大集,付加明夫妇起了个大早,草草吃了早饭后就驾驶着马车前往弥渡县城买了一车木料拉回家中,回家时已经是18时,饿了一天的付加明拿着小盆准备去村里的小饭馆弄几个菜吃晚饭时,刚出门就遇到王付珍带着付加成、付加正兄弟、付加成的妻子熊学兰和付加正的妻子李桂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90年代 赶大集
来到面前,王付珍批头就问:“你为什么要偷走我家的桌子和我家的柴火?”(根据李桂花的叙述,当天中午王付珍到瓦房清点财物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桌子不见了,柴火也少了一些,于是就认定是付加明夫妇偷的,愤怒之下就召集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前往付加明家兴师问罪)
付加明当然不承认,争辩道:“我没有拿你们家的东西(事后查实,付加明家里根本就没有王付珍声称丢失的东西)。”
付加正扛着锄头冲上前来骂道:“不是你们拿的能是哪个拿的?”说着,抡起锄头照着付加明的头部就是一锄头,付加明头一歪避过了要害,但依旧被锄头挖伤,顿时血流满面。付加成此时也冲上来帮助付加正一起追打付加明,付加明的妻子此时从屋里跑出来准备救助付加明,但却被王付珍和熊学兰抓住殴打,很快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被逼急了的付加明怒火中烧,转身冲进自家拿出两把长刀,冲着追在他身后正站在门前的付加成说:“今天大家都别过了,一起完蛋了算!”
说罢,付加明操刀向付加成砍去,付加成躲闪不及被连砍中数刀,付加成痛得嗷嗷叫,挣扎着跑了几步就痛苦的一头栽倒在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还在殴打付加明妻子的熊学兰看到自己丈夫挨刀倒地后转身试图逃跑,但没跑几步就被付加明追上,连挨了几刀后惨叫着倒在血泊中。此时付加正和王付珍见状吓尿了,慌忙夺路逃走,撇下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付加正的妻子李桂花。由于李桂花没有参与殴打,所以付加明说:“我俩无冤无仇,你赶紧回娘家吧。”
李桂花如蒙大赦,拔腿就跑,一路跑回娘家(付加明的这段叙述得到了李桂花的证实,李桂花自述说:她原本并不想来付加明家找事情,但丈夫和婆婆都来了,她不好不来,而且她接受过普法教育,知道这次是丈夫和婆婆没事找事,所以她始终没有动手,也没发一言)。
付加成一路跑到和他关系好的小西庄村会计付忠良家寻求庇护,当时付忠良不在家,家里只有付忠良的父母和妻子。不一会儿付加明持刀追来,付忠良的家人看着付加明这副凶样后吓得一哄而散,付加明将付加正堵在付忠良家,不顾付加正的求饶,一顿乱刀将付加正杀死在付忠良家的沙发上。
杀死付加正后,付加明想到付忠良和他有旧怨,于是他跑到村中一家商店去买火柴准备把付忠良家给烧了。
结果去商店买了火柴返回途中遇到了慌不择路乱跑的王付珍,付加明举着长刀,恶狠狠的说道:“我要杀了你这个老东西!”
王付珍吓得肝胆欲裂,求生欲使得她转身跑去最近的一户人家敲门求救,但这家人就是不开门,结果王付珍被追上来的付加明砍了一刀,惨叫着倒地昏死过去。
付加明以为王付珍已死,继续回到付忠良家点燃了他家的柴房,引起了火灾。
然后,杀红了眼的付加明又冲到付加成、付加正的家,见到9岁的付某理和6岁的付某担正在看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大风车》栏目的动画片《山洞里蝙蝠的故事》。
付加明冲进屋,说“我来杀你全家”后,举刀对着迎上来的付某理的头部就是一刀,被付某理避让开,意识到危险的付某理赶紧叫弟弟付某担快跑,然后自己也夺门二逃。付加明追上跑在后面的付某理,往他头部砍了一刀,但因为付某理的躲闪没砍到头而砍中了腰,顿时鲜血直流,肠子都流了出来。即便受重伤,付某理还是一手捂着伤口,以惊人的毅力跑了将近百米后才力竭倒地昏死过去。
而付某担借着哥哥的掩护跑到一户人家门前拼命敲门,喊着“救命”,但这家人家因为惧怕此时已经发狂的付加明,担心遭受池鱼之殃而根本不敢开门。
付某担的呼救声引来了付加明,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付某担,不顾付某担苦苦跪地哀求,照着付某担的胸腹就刺了三刀,边刺边说:“我让你们家从此断子绝孙!”最终可怜的付某担惨遭杀害——
付加明交代后,预审员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这样狠?杀你的仇人也就算了,为什么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你也不放过?他们都是你的侄子,管你叫叔的。”
付加明回答:“火气冲上来了,哪里还忍得住,心中只想着将付加成一家赶尽杀绝,叫他家从此断子绝孙!”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最终,付加明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