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祖清今年81岁，是上海市东方公证处的退休公证员。做了30年公证工作，她曾参与过南浦大桥、杨浦大桥、浦东机场等一系列市政重点工程建设项目的招投标及合同公证工作。日前，她向记者讲述了这些工程背后的故事。
“理工女”跨界公证，将做公证当成解题
1966年，冯祖清从武汉测绘学院天文系毕业后，被分配在西安工作。1983年调入上海市公证处（2008年更名为上海市东方公证处）时，她对公证“一无所知”。“我天天学习法律法规到大半夜，硬是把政策文件啃透了。”冯祖清说，她发现做公证和解题一样，都要思路清爽、严谨，要有钻研精神。
上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国门打开，出现了全国性的“出国热”。去国外工作，需要“工作经历公证”“技术职称公证”；去国外留学，少不了“学历公证”“成绩公证”；去国外探亲，也得提供“亲属关系公证”……于是，公证员整天都忙得像陀螺一样。
冯祖清（左）在工作中
当时上海市公证处在吴兴路225号，也就是现在市司法局所在地办公。冯祖清记得，那时出国的人像潮水一样，有人半夜就来门口排队了，上班时，铁门外总排着百米长队，门卫一次只能放一定量的人进来，否则里面会“瘫掉”。
很多人出国，是想改变命运。当年上海市民的月工资大都是几十块钱，留学需要近万元，但很多家庭还是凑钱送孩子去读书。去日本和澳大利亚的尤其多，要先拿到护照，还得有海外亲戚做担保人，再办好各类公证才能出去。
“那时候市民带来的文件比较混乱，有的出生证没有，有的户口本是手写的，连结婚证都有很多样式，好多人结婚多年都没领过结婚证。”冯祖清说，从身份证、户口本、房产证、结婚证，到学历证明，他们都需要手工抄下基本信息，像“办案”一样去派出所、单位、档案馆等部门层层核实。
冯祖清在工作中
冯祖清说，公证员在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练就一副火眼金睛，有的证件还没核实就能一眼辨别真伪，有的证书一看就不符合国外的要求。那时大家每天都非常忙，工作节奏很快，但即使天天加班加点，因为办证人数多，业务量大，有时两到三个月才能给一个人出具好文书。“遇到家庭关系复杂的，时间还要更长，感觉就像是在看《红楼梦》，还要画出人物关系。”
核查事实，条分缕析，就意味着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次，冯祖清遇到一对夫妻来给女儿办出国公证，他们说孩子是在一家市级医院出生的，但没有开出生证明。冯祖清实地调查后发现，那一天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生记录，就单独找来这对夫妻询问。老太太这才红着眼睛告知，孩子是他们从福利院领养的。经过核查，最后，冯祖清为他们出具了既满足国外要求又符合事实的公证书，孩子也顺利出国。
乐于“啃骨头”，与城市一起成长
“280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0416亿元！”1988年7月2日10时，上海市土地管理局的小楼内，来自海外的6份土地投标书逐一“开标”。这是上海及新中国首次以土地批租方式向外资出让土地。
6天后，上海市对外宣布，日本孙氏企业有限公司获得虹桥经济技术开发区第26号地块50年土地使用权。这标志着新中国的土地使用权第一次作为重要的生产要素在市场流通，掀开了中国土地使用制度的大变革。
冯祖清和同事们一起参与了这一重大招投标活动的公证，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一块“硬骨头”。由于这是一例国际性的招标活动，因此除了在上海设立一个投标点外，招标委员会还在香港设立了投标场所。当时香港尚未回归，国内公证员不能前往香港履行职务，上海市公证处借助公证界建立已久的香港公证员委托代理制度，通过司法部，确定香港翁余阮律师行的阮北耀律师为此项公证的委托公证员。
冯祖清（右一）在工作中
为确保此次招标活动的圆满完成，在公证活动中，每一环都不能马虎。“底标必须做到严格保密，这是最重要的。直到6月30日投标截止时间前的一个小时，底标才被放入投标箱内，既符合了招投标的要求，也最大限度避免了泄密的可能性。”冯祖清说，此外他们还要剔除无效标书，在评标、决标中严格按照事先制定的规则，保证各项工作圆满完成。
也是1988年，苏州河闸桥、南浦大桥开工建设；紧接着，1991年，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开工；1997年，上海外环线一期工程、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开工建设；2001年上海磁悬浮列车示范运营线工程正式动工……这些重大市政工程的招投标及合同公证工作，冯祖清全都参与了，还提供了多方面的法律服务。
右二为冯祖清
在重大项目投标过程中，指挥部面对众多的投标方，往往难以对其的主体资格进行实质性审查。公证员要提供全链条的服务，要帮助审查招投标文件和程序的合法性、严密性和可操作性；还要根据评标办法，监督整个评标过程，评出设计科学、质量保证、价格合理的施工单位。
“我们提供了全方位的公证服务，保障了这些工程的顺利进行，也获得了建设单位的好评。”冯祖清说，南浦大桥的总指挥朱志豪曾表示，“南浦大桥投资的费用，在桥建成后，一分钱也没超，这与公证处优质高效的服务是分不开的”；浦东机场总指挥吴祥明也撰文指出，“公证员参与浦东机场一期工程土建施工、设备安装招标投标的公证，保证了整个招标、投标、评标工作公开、公平、公正进行，公证员工作认真负责、配合默契，保证了指挥部招投标工作目标，至今没有任何投诉，是应该肯定的。”
无论大项目还是日常公证，冯祖清都始终坚持原则，时刻不忘维护公证员的形象，“有一次在评奖过程中，现场遇到了‘闹奖’的情况。我带着两名公证员，当场大声宣读了公证词，现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闹奖’就此结束。”
但这张“铁面”，在老百姓面前又总是笑盈盈的。“有当事人从郊区来办事，我都会耐心接待，想尽量让别人舒服一些。那时，郊区的交通不像现在那么便利，当事人来一次很不容易。”冯祖清说，“公证不是冷冰冰的盖章，而是要守护人心的温度。”
原标题：南浦大桥、浦东机场……在上海做了30年公证员，听她讲述重点工程背后的故事
栏目主编：王海燕 题图来源：采访对象提供
来源：作者：解放日报 刘雪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