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赞大圣齐天豪 ——翁国生导演新编婺剧《三打白骨精》之武戏创新

2025年第3期总第815期

堪赞大圣齐天豪

——翁国生导演新编婺剧《三打白骨精》之武戏创新

文/周子清

翁国生曾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浙江省戏剧界屡获佳绩、艺震四方的京昆武生，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文华表演奖”和“白玉兰戏剧主角奖”获得者。在近50年的艺术生涯中，他艰苦跋涉、身体力行，出演了丰富多彩的舞台形象，塑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难忘的京昆人物形象，博得了广大观众的一致好评。而后，他又“演而优则导”，花了7年时间勤奋攻读了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获得戏剧导演硕士研究生的学位，至今已先后编导了130多部各种舞台呈现样式、不同戏曲剧种的优秀作品。在编导演并行的节奏中，他创作速度之快，数量之多，质量之高，令人羡慕和敬佩。在我看来，翁国生就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不断探索追寻，拼搏超越。他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献给舞台，献给观众，献给未来的戏剧，他是浙江戏剧界的怀梦者、追梦者、圆梦者，是当今全国戏剧导演界中青年导演的领军人物。

2022年，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王晓平院长致电翁国生，邀请他导演“浙婺版”的新编婺剧《三打白骨精》。谈起“悟空剧”“猴王戏”，翁国生主演和导演过诸多剧目，如神话京剧《智激美猴王》《孙悟空大破玄虚洞》《金刀阵》《三借芭蕉扇》《安天会》，新版京剧《大闹天宫》，新编绍剧《咫尺灵山》《真假猴王》，实验小剧场猴戏《禅悟》以及大型音乐剧《美猴王》……人们常言“一千个导演眼里会展现出一千部不同的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翁国生认为，一千个编导眼里也会编写和创作出一千个“孙悟空”，这就是艺术家对不同人情、猴性、风格、形态的“美猴王”的体味和塑造！于是，他欣然接受了王晓平院长的邀请，坚信只要剧组同仁群策群力、大胆设想、勇敢突破，就一定能创作出一部与众不同的新版婺剧《三打白骨精》。

在翁国生的心目中，这是一位充满励志奋斗精神的猴王，是一位屡挫屡败但永远自我奋进的行者，是一位充满细腻情感、洋溢着善良品性的悟空，是一位战天斗地、放肆桀骜却永远忠诚师尊的孙大圣。他的导演主旨，就是要将该剧的核心立意紧紧融注在弘扬正义、惩恶扬善之中，让观众在欣赏精湛的舞台表演的同时，引发对人生和人类社会的深刻思考。

和许多艺术家一样，塑造“齐天大圣孙悟空”曾是翁国生儿时的梦想。在他20岁出头时，京剧武生名家刘云龙和张金龙倾情传授了他艺术生涯中的第一出悟空戏《金刀阵》，使得他首次在舞台上展现了“斗战胜佛”的孙悟空形象，并以此剧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紧接着，京剧武生表演艺术家高牧坤先生又传授他北派猴戏《智激美猴王》，并挑选他以“美猴王”的形象领衔主演中国主办的“99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开幕式晚会，其精绝的猴戏表演震撼了云贵高原。因此，当翁国生和姜朝皋先生联手编导“浙婺版”《三打白骨精》时，他内心充满自信。他要在创作中把“浙婺”这个团的特性以及武戏人才不同的表演绝招巧妙地融进《三打白骨精》中，在婺剧舞台上呈现出一台新颖的婺剧猴戏。于是，在这部剧的导演创作中，他着力博采众长、突出个性、彰显绝技、渲染意境，把神话人物的经典性、文本剧旨的深邃性、舞台表演的独特性、演艺绝招的多元性和惊险性，以及舞台的时尚性、科技性、魔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婺剧《三打白骨精》的舞台演绎展现出独有的流畅、空灵和神奇魔幻，无论是西行路上的压抑诡异、花果山间的秀美清丽，还是白骨洞穴的阴冷怪异、戏逗金蟾的灵巧诙谐，都借助舞美装置的结构和综合空间呈现出来。同时，该剧在舞美支点上运用了“上天入地”“神奇古怪”的创作理念，以主体中心舞台为核心，融合了舞台上的多个空间支点，让人物不断做出超出观众想象力的表演。比如，序幕时的“狮虎豹狼”，四大妖从舞台上2.8米的高平台隐现，“开花高台蛮子腾翻而下”；白骨精从后区通道平台上隐现，登上高平台连续施展其“变妖服、变妖脸”的戏曲绝招，随后从高平台上“后空翻撅腰凌空翻下”；在花果山时，孙悟空从舞台中平台上施展“三级跳”腾翻技巧，“双飞燕跃上圈椅”，再接“猴跳飞跃到中平台”，在“旋子360度转体”翻下中平台亮相。猪八戒的出场也颇有特色，从舞台最前区的水帘洞中翻“空中跳板”后以“前空翻”的腾翻形态飞跃而上，穿越水帘洞进入花果山。这些依据独特舞美支点的角色闪亮登场举不胜举，由此打破了戏剧以往惯常“镜框式舞台”的展现模式，实现多支点、多角度、多空间、多画面的神话色彩和魔幻意境。

翁国生想在婺剧猴戏中追求一种崭新的创作模式，而剧中唱腔设计、音乐创作的综合性就成为非常重要的切入点。在创作中，翁导和作曲王加南一起将主题歌、不同戏剧场景中人物唱腔的独唱、合唱演唱形式和剧中气氛音乐、情绪音乐和动作舞蹈音乐进行紧密交融，并把唱腔和剧中的舞蹈、武打以及人物的内心表演进行有机结合，使得该剧唱腔在婺剧传统声腔的基础上更显现代性和时尚性，并在音乐中鲜明地体现出婺剧苍劲激昂、风趣灵动、哀伤忧愁、痛苦爆裂等艺术特性。比如，主题歌《一从大地起风雷》贯穿全剧，有激情澎湃、铿锵激昂的一面，也有哀怨沮丧、痛苦压抑的闪现，凸显“美猴王”的复杂内心，彰显该剧的主题立意。翁导将主题歌以婺剧独唱、合唱、吟唱的手法运用到不同的戏剧环境和人物境遇中，并充分体现在每个重要场景、重要演剧高潮点主题音乐的提升、变奏、强化和映衬上。

此外，用经典的传统婺剧声腔和鲜明的音乐特色来塑造人物，是翁导的整体构思，也是作曲王加南的统筹设计。比如，白骨精“盘踞洞府千年整”“好一个泼猴神通大”等唱段，在角色的演唱中形象地展现出白骨精的阴险、狡猾、狠毒、贪婪；孙悟空“师父不晓凶与险”“听一言不由我怒火千丈”等唱段则突出了人物爽直、坚毅但又时有诙谐幽默的性格；唐僧“西天拜佛把经讨”“可恨妖怪忒凶狠”等唱段，则把圣僧唐三藏遭遇突发危机时的所思所想细腻地呈现出来；猪八戒“袅娜娉婷风摆柳”“花果山好一派神奇美景”等唱段，通过这一角色载歌载舞的演唱，把猪八戒内心深处的小心机、小贪婪、小情色、小聪明展现得一览无余。

婺剧《三打白骨精》的武打出手、魔术场面是舞台演出十分重要的视觉语汇。在创排中，翁国生亲自担任全剧的舞蹈设计和武打设计，但他在全场的编排中绝对没有为武打而武打，为炫技而炫技，而是按照剧中的规定情景将角色的心理变化糅进角色的戏曲武打、情景舞蹈、魔术变幻的巧妙发挥中，用武说话，用舞传情，用技点题，用魔术传递神话的玄奇。翁导运用武打场面和气氛舞队的组合，形象或意象地表现剧旨所需要阐明的气氛、意境和环境，如不同风格的猴孙舞、群妖舞、敬酒舞、抬轿舞等。随着武打和舞蹈群场所营造的舞台意境，舞美也在该剧的激情演绎中巧妙地进行转景和舞台变光，并在主体舞队的流动迁移、重要武打的翻腾跳跃中流畅地切换时空。武打场面有孙悟空和白骨精的对打，有猪八戒和女妖的戏打，有白骨精和众大妖对唐僧的追打，有孙悟空对尸魔三化身的三连打等，翁导用不同的方法和招数来设计处理不同环境、不同人物、不同内容的武打。例如，有的是运用快捷迅猛的武术对打，让观众看得过瘾、解气；有的是非常幽默、滑稽的嬉打，能巧妙运用魔术、哑剧的表演元素来设计处理；有的则是武打套路和出手技巧的紧密结合。例如，白骨精与众小猴的“出手踢枪”开打，孙悟空和狮豹虎狼的“锤圈刀棒”的“出手”开打等，精细、缜密、迅猛、沉稳。在浩大震撼的“群体翻腾”开打场面中，翁导让孙悟空在舞台中心轻松地耍舞如意金箍棒，与穿插在空中拼死翻腾、挣扎的“众小妖”形成了一个立体的“满台腾翻开花”，给观众带来了非常震撼的舞台视觉效果。

翁国生还根据浙婺院团的特点和实力进行量身定制，充分拓展演员展示功底的平台。比如，为了让文弱的唐僧也能展现武功，翁国生和编剧姜朝皋在剧中增设了一场“白骨精追捕唐僧”的戏。唐僧仓皇奔逃，跌扑滚爬，白骨精和四大妖紧紧追来，连吐妖气，吓得唐僧翻腾跳跃，尽显其能。这就在本剧特定的戏剧环境和危急形式中，展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落魄唐僧”。他惊恐万分，踉跄不已，连续的颠步、蹉步、跪步，再加上滚翻跌摔、壳子吊毛，360度飞旋转体卧鱼和飞身过人穿趴虎。这些高难度摔跌技巧在梅花奖演员楼胜的激情演绎中，强烈地展现出唐僧失去孙悟空的保护，狼狈逃避、躲闪白骨精追杀的紧张情景。在演绎白骨精三次变化为村姑、老妪、老汉时，翁导把戏曲诸多的摔跌技艺都巧妙地运用在他们身上：小村姑被孙悟空三棒打死，运用了“旋子转体360度劈叉”接起身“云里加官”再接“倒插虎”；老婆婆被打死时展现的是“急速跪蹉接吊毛”再接“连续倒插虎乌龙绞柱”再摔“硬僵尸”；老丈被打死的技巧是“空中过人高穿毛”急速逃避孙悟空，紧接“跺子强背过人摔屁股坐”，再逃上通道平台被孙悟空一棒“750度旋飞硬棒子”打落悬崖。翁导把这些高难度的摔跌技巧都交融在演员惊慌、紧张、惊恐和垂死的表演情形中。在全剧收尾时，最出彩的一个惊人画面出现了：主题音乐轰然响起，白骨精被孙悟空紧紧追逐，慌乱地逃上舞台后区近3米高的悬崖平台，紧追而上的孙悟空仰天怒吼一棒打下，白骨精被狠狠击中，魂飞魄散。此时饰演白骨精的梅花奖演员杨霞云就在这近3米高度的悬崖平台上一个“硬僵尸”突然凌空摔下，与此同时，一声晴天霹雳，天幕上高高悬挂的“白骨骷髅”舞美吊景轰然炸裂。翁导构想的这一独特戏曲武戏画面在这重要的场景中实现了立体综合的全景呈现，使全剧达到最高潮。

导演翁国生（右）工作照

从2023年3月9日翁国生导演的婺剧《三打白骨精》首演算起，该剧已在国内外连续演出了近百场，演出市场非常火爆。德国、西班牙、安道尔、肯尼亚、塞尔维亚、墨西哥等20多个国家的舞台上先后演出了婺剧《三打白骨精》，在大洋彼岸连续上演轮番谢幕难以散场。当听到浙婺猴戏在国外演出盛况空前的消息时，翁国生高兴和欣慰地说：“《西游记》这部世界名著应该属于全世界，‘孙悟空’这个大IP应该属于全人类。这部新编婺剧猴戏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将北派猴戏、郑派大圣戏的表演手法和婺剧独特的武戏表演，进行了有机的艺术交融，并对孙悟空的内心情感进行了深刻的挖掘和技术外化，我们编导这种独特的创作就是想全新塑造一个独具婺剧韵味的美猴王，让世界各国的观众都能感受这部精彩纷呈的婺剧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