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青”教授之死，那些困在加班漩涡中的年轻人

2025年1月21日，浙江大学教授刘永锋在西安参会现场突发脑溢血，虽经全力抢救，47岁的刘永锋还是没能醒过来，最终于3月5日离世。

刘永锋去世后，妻子调出他2024年进出浙江大学监控和出行购票记录发现，刘永锋2024年工作了319天，其中出差135天，有277天是在出差或晚上晚于9点才回家的天数。而这样高负荷的工作运转，早已成为刘永锋的工作常态。

刘永锋的妻子拿出这些数据，并不是想和学校讨个说法，更不是要“碰瓷”，她和刘永锋父母及家人，只是想让外界看到并重视，高校中青年科研工作者的工作状态，已经卷起白烟，有很多和刘永锋一样的青年学者，在日常教学和科研当中都保持着高频工作。

去年和一位在某211高校任职的教授谈及工作，他提到学校有一位教授，全年出差177天，坐飞机次数过百，学校里很多教授也是如此，经常奔波于全国各地或国外，在这方面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无暇专心放在教学和研究上。除了要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外，对项目要求也非常严格，竞争压力很大。

现在高校对教授的要求，除了正常的教学任务外，也要在学术成绩上有所突破，同时还要面对严格的项目要求和巨大的竞争压力，不管你是搞项目合作还是专利转化，总之要不停地去“搞钱”。这些工作做不好，别说是进步升级，能不能保住饭碗都成问题。

所以，教授们就需要不断发表高水平的学术论文，申请各类科研项目，甚至还要参与各种评审和会议。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使得他们难以保证足够的休息时间，也难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深入的学术研究和教学准备。

看到有网友说，学校又没有逼着你去拼你去卷，也没逼着你非要加班或出差，累都是自找的。这话听着貌似有理，其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确实，学校不会明确要求你出差或是加班，他们不看过程，只重结果。你完全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躺平，但你能在高校躺平多久？敢保证自己会躺到退休吗？和义务教育高中教育老师不同，高校老师的饭碗并不瓷实，搞不好可能就会被淘汰，因为你不进步，就会有更优秀的人进步，被取代是早晚的事情。

优秀的人，向来不甘落后，就如同进了尖子班的学生一样，别人都在埋头苦学，你哪还好意思悠哉游哉。越是优秀的人，向上拼搏的路径越窄。高校人才济济，但凡能够当到高校教授的，有几个不是拼出来的？有几个没有积极的进取心？尤其像浙大这种顶尖高校，都是高手过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看看刘永锋，浙江大学的本硕博毕业生，又在国外读过博士后，是新能源材料领域杰出学者，30岁的时候就成为副教授，还是国家“杰青”和长江学者青年学者，是多个国家级项目的带头人。达到这种段位，靠一天八小时工作，靠双休能行吗？

刘永锋去世后，有些所谓了解真相的人称，刘永锋虽然很拼，但干了很多没有效率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无效运转，像有些会议和学术交流，完全没有必要参加，累都是自己找的。

效率不高可能确实存在，但这绝不仅仅是刘永锋的问题，而是普遍内卷下的无效内耗。实际上，教授们何尝不想在学校单纯的上上课，少一些社会性的冗杂，但现在高校的管理和考核模式，已经很难让教授静心，他们需要不停地找项目做项目，不停地奔波于各种学术交流会场，同时还要辗转于高校人脉圈。

没有项目，研究生和博士生怎么带？你连学生们加班吃个泡面都管不了，工作累了撸个串都费劲，咋还好意思带？你不出去和其他高校交流，扩大自己的学术人脉圈，学生们毕业答辩时怎么过？你天天闷在学校里，手底下有好的学生，你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推荐。

在高校，科研经费的争夺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个科研项目基金，可能有几十甚至几百个团队去抢，最终能存活的寥寥无几，这种残酷的淘汰机制，促使他们将很多精力耗费在申报、答辩、结题的形式主义流程中。

还有"非升即走"的考核，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青年教师头顶。在量化指标当中，教学工作的比重越占越少，而科研经费到账额、ESI高被引论文数等量化指标占据大半江山。这种导向催生出"学术包工头"现象，教授们不得不组建庞大的科研团队，像企业经营般追求"学术产值"。

另外，为了保持自己的学术地位和影响力，教授们必然要不断“刷存在感”。他们需要频繁参加学术会议和研讨会，与同行交流最新的研究成果和学术动态。现在高校专业领域内的学术交流，并不是由校方出面承办，而是由教授和学院筹办，会务组织、邀请谁参加等一切事务，基本由教授自己牵头。你不参与别人的学术交流，到你主办时，也不会有人给你捧场，抬轿子都是相互的。

试想，在这种繁忙的工作环境下，教授们长期处于工作高压状态，精神高度紧张，难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和放松。这种长期的压力不仅会导致身体上的疾病，还会引发心理上的问题。

这些工作，你说它无用功也好，意义不大也罢，但在现行的高校管理体系下，你必须得这样去做，没人愿意去卷，天天把自己拴在快车上，但你上了这个车，就得跟上这个节奏，要不然就会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