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李殷婷
“从早到晚，白天听、晚上听，出门买菜也要随时播放”，这几乎是群内老年人普遍的生活状态。就在上周，杨雪（化名）被55岁的母亲拉进了一个号称拉5人进群就能得2.16元红包的微信群。一时间，满屏的玫瑰花、排满的课表和“花开富贵”们一致的签到回复，着实让她见识到了县城老年群的实力。
正如在社交平台爆火的“网瘾老人”话题所说，沉迷网络“赚金币”、上网学习10小时赚回2元钱、不信儿女信“神医”、跟风下单各种所谓保健品……不少老年人的退休时光就这样被困在了手机里。近日，记者“潜伏”进多个老年人微信学习群，发现“网瘾老人”现象背后是一环扣一环的消费陷阱。
每日群公告
疯狂的打卡和“魔怔”的妈
从起初偶尔听听所谓“专家”讲课，到家里堆积如山的羊奶粉和各类护心肝脾肺的“战利品”，一场老年人“触网”的大戏拉开帷幕。
从2022年左右开始，杨雪的妈妈赵女士一头扎进了中老年养生大军的“怀抱”。起初，她只是偶尔听听课，学习“养生知识”，本着对老年人的健康意识提升或许有益的想法，杨雪并没有对母亲的行为多加干涉。可听着听着，随着家里越来越多“保健品”的出现，杨雪也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从早到晚，白天听、晚上听，出门买菜也要随时播放。”杨雪母亲有四部常用手机，由于这种听课界面不能切换退出，所以杨雪经常联系不上母亲，无奈之下，她给母亲专门买了一台平板电脑用来听课，手机用于日常联系。但没想到，最后这也只是增加了一个新的听课工具而已，杨雪依旧日常联系不上赵女士。
据杨雪介绍，两年时间，赵女士听课时所记录的笔记本摞起来将近1米高，平均一节课50-90分钟不等。如果加入的群多，每天听课时长就相对较多。据杨雪介绍，赵女士每天大约要听5节课，平均一个手机一天能赚10多块钱。
杨雪所描述的情况，与记者进入的学习群聊如出一辙。“学习群”群消息不断闪烁，其中包括各种任务通知，以及产品预定接龙，还有各种听课笔记拍照打卡。
每日都需签到、答题、手写笔记并发至群内
不仅如此，记者发现，这种听课模式还有诸多“任务”需要完成：不能随意退出直播间、必须听够时长、没有进度条可让你“作弊”、必须按时答题、拍照做笔记并发给群主，环环相扣，才能获得0.5-2元不等的红包奖励。
上链接！“养生网课”背后的套路
“叔叔阿姨们在干嘛呀？给你们表演个才艺，跳的不好别介意哦。”“好漂亮的美女，你真棒。”……在群里观察了几天，记者发现这里的“学习”模式可谓是“别出心裁”。除了日常的学习签到，群主还会不定时的“展示才艺”。
群主不定时的才艺展示
除此之外，群主会定时发送群消息，让群成员观看指定视频，视频时长在60-90分钟之间，每观看一个视频就能获得相应报酬。在记者“潜伏”进五六个群后，发现了一个共同现象：虽然群不同，但每天要求听课的内容是一样的。
不同群和群主发布的内容基本一致
表面看似让老年人免费学习养生知识，实际上背后隐藏着利益链条。
与最多2元的红包相反，在听课过程中蹦出的购买链接商品的价格则从99元到上千元不等。在记者蹲守的直播中发现，该场直播的听课人数大约在100人，下单商品的人数在10人左右。这些群内听课跳转的购物平台大多为小程序平台，点开链接商品的详情页，也无任何详情介绍、包括保质期、生产厂家均无文字介绍。记者根据杨雪所提供的其母亲购买的产品发现，此类产品均为正常食品，并无任何保健功能。
杨雪母亲从某直播间购买的保健品
“中间我们轮流劝我妈，让她别买这些东西，但是好了一阵之后，又开始买了。”去年开始，杨雪发现，听课这件事在她妈心中愈发重要，似乎成了头等大事。就连生病住院，赵女士都没落下所学课程和笔记。
与杨雪经历相似，在网上发布此类“求助贴”的网友不占少数，大多都是父母沉迷保健品讲座直播间，被诱导下单的情况。这些涉及金额动辄成千上万元。记者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以“老人+直播”为关键词进行检索，相关投诉两千余条。
专家提醒：亲情陪伴，积极沟通或将成为“良药”
为何最初为了2元红包听课，最终却损失上万元买货？引发此现象的诱因是什么？子女该如何帮助老人跳出“养生局”的陷阱？对此，记者采访到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老年医学科副主任张艳。
她表示，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多老年人除各项生理指标发生变化外，心理特征也发生着很大改变，出于本能，对死亡的恐惧往往会加剧。同时许多老人会担心给子女增添负担，内心容易产生焦虑、孤独感。而网络上丰富多彩的内容，对老年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在现在这个信息茧房的时代，大数据会给老年人精准推送相关信息，其中就包括养生或售卖相关保健产品的内容，这使得很多老年人更容易深陷其中，逐渐失去接触不同领域信息的机会和能力。”张艳说，老年人长时间看手机还容易诱发视疲劳、青光眼、颈椎、手腕等身体疾病。
如何避开“网络养生局”？张艳认为，老年人应多出门散步、参与社交活动。对于老年人来说，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锻炼，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滋养。与邻里朋友聊天、沟通，大脑会接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刺激，这些新的信息和交流互动能够促进神经元的连接和活跃度，有助于维持大脑的正常功能。
反之，长期待在家中的老年人，由于生活环境相对单一，缺乏新鲜事物的刺激，大脑逐渐变得“懒惰”。他们可能越来越沉默，减少与家人的交流，这种交流的缺失，使得大脑的语言中枢和情感处理区域得不到充分的运用，久而久之，大脑的功能就可能出现衰退。
“作为子女，应适度监督老年人的上网行为，引导老年人理性消费，避免盲目跟风，通过倾听、共情和积极的沟通，与老年人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系，消除老年人不安、焦虑的心理。”张艳说。
微信宣布：治理“养生直播”违规外部链接
记者注意到，在3月7日，微信安全中心发文称，近期收到用户投诉，在部分打着“养生”“科普”“公益”旗号的微信群里，存在发布H5链接诱导用户跳转外部直播间的行为。这些直播间表面上讲授养生知识，实则利用老年人渴望健康的心理，夸大相关产品的功效，诱导老年人高价购买“养生”类非处方药产品或者保健品。
官方称，上述行为一经发现核实，平台将依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以及《腾讯微信软件许可及服务协议》 《微信个人账号使用规范》 《微信外部链接内容管理规范》等规范进行处理。若外部链接中的直播内容涉及违规发布医疗、药品、保健食品等信息，微信端会限制链接访问，同时平台会结合用户投诉证据加大对此类违规账号的处罚力度。
微信方面提醒用户，如发现所在微信群存在“听课、答题、领红包、买产品”套路的违规行为，请第一时间通过客户端进行投诉，核实证据后会及时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