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泪,是我记忆中最柔软的痛。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蝉鸣声透过木窗钻进屋里,搅得人心烦意乱。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和母亲吵了起来,只记得当时自己年轻气盛,说了一些伤人的话。母亲坐在炕沿,手里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她低着头,我看见一滴泪珠落在她膝头的布料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么坚强,像院子里那棵老杏树,经得起风吹雨打。可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母亲也会受伤,也会因为儿子的不理解而心痛。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却依然保持着坐姿,仿佛在努力维持着一个母亲的尊严。
我想道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年轻时的倔强让我选择了沉默,转身离开了房间。院子里,杏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站在树荫下,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像一根细针,一下下扎在我的心上。
后来,母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早早起床给我做早饭,依然在我晚归时留一盏灯。可我知道,那天的眼泪一直留在她的心里,就像留在布料上的水渍,永远无法完全抹去。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个下午。想起母亲低头落泪的样子,想起她颤抖的肩膀,想起那滴落在布料上的泪珠。老屋已经空了很久,藤椅上积了厚厚的灰,可母亲的身影仿佛还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缝补着时光。
院子里的杏树又开花了,花瓣落在藤椅上,像是母亲未完成的针线活。我轻轻拂去花瓣,仿佛能触碰到当年的温度。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时光不会倒流,母亲的眼泪,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如今,我也开始理解生活的艰辛,理解为人父母的不易。每当遇到困难时,我总会想起母亲的眼泪。那滴泪教会我,爱需要包容,需要理解,需要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惜,我明白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