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
《创意写作大师课》
于尔根·沃尔夫 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很多作家常常面临来自各方的否定:书稿代理人、出版商、评论家,还有公众。那么经典作家给了我们哪些相关建议呢?
我们先看马克·吐温的一篇随笔,他在这篇文章里讲述了自己如何寻求别人对他的作品的看法,以及他再也不这样做的原因:
我十六七岁时,突然有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想法——全新的想法,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过:我打算就此写作一些“作品”,然后拿给《共和党》的编辑看,想让他给我的作品提出能体现作品价值的清晰、朴实的意见!现在看来,虽然这个想法再平常不过了,但当时对我来讲,是一个新鲜而壮丽的想法,它电闪雷鸣般划过我的脑际。我带着那种文学界初生牛犊才有的信心和热情写完了那些文章。文章中没有一个句子的权衡、润色和修改超过半小时。实际上,我可能甚至没有花超过五分钟的时间去思考任何一个句子的措辞。
但是,当吐温到了那幢楼,他的自信就消失了:
大概就在我踌躇不决的时候,我要咨询的那个编辑从 楼上走下来,停顿片刻,拉着袖口披上外套——刚好发现我在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他问我想要什么。带着男孩子的腼腆和羞涩,我回答说:“没什么!”然后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走开,直到走进小巷深处,才深吸一口气:哦,谢天谢地,总算出来了。然后我拔腿就跑!
我心满意足。什么都不想要了。那是我第一次试着去 向一个文化人征询有关我作品的“清晰、朴实的意见”,此次经历对我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后来,每当收到一些作者的信件,要求我评论其作品的优点的时候,我很想告诉他:“如果你曾经带着作品去过某个庄严雄伟的新闻大楼,在那里你谁都不认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作品如此自信了。”
无论我们想不想,别人都会评价我们的作品。而且如果这些意见是负面的,它会带来痛苦。安东·契诃夫描述了作家们应该达到的理想状态:
你必须彻底抛弃对成败的担忧。别去想那些事情。你应该日复一日地坚持写作,坚持不懈,随时为那不可避免的错误和失败做好准备。
要做到这样很难,即使在自己领域内的顶尖作家、 编剧威廉·戈德曼都承认: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建立自信是我这一生中每天都要面对的最艰难的战役。
契诃夫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和自己的作品:
为批评家写作就像让一个感冒的人去闻花香一样。有时候我真的很没有信心。我为谁写?为什么而写?为大众?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这个“大众”,与鬼神比较起来,我更相信鬼神的存在。这个“大众”缺乏教养,没有礼貌,即便在最好的时候,对我们也是肆无忌惮、虚情假意。我不知道这个“大众”是否真的需要我……我想要的是钱吗?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钱,因为我不习惯有钱,所以我对钱也很漠然。我只是不能让自己为了钱而工作。我想要的是赞美吗?赞美只能激怒我……
艾丽斯·芒罗把她的信心归因于无知:
写作的时候,我总是很有信心,同时也很担心这种信心是不是完全错位。我认为,从某方面来讲,我的信心只是来自于我的无知。由于太过于离群索居的生活,我认识不到女人不像男人那么容易成为作家,也认识不到下层社会的人不容易成为作家。如果你知道自己在一个小镇上写得很好,你就很容易认为写作是个罕见的天赋,因为在那里,你几乎碰不到一个读书人。
就算作家坚持写完一部作品,也会有疑虑,就如纳撒尼尔·霍桑所说:
这本书中,有几部分感情非常强烈,但是我的作品不能、也永远不会被很多人认可,因此也不会有很多读者。
他说的是《红字》。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这样建议:
你必须不惧苦难,还要培养幽默感。而且毕竟连威廉·福克纳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的诗人,亨利·詹姆斯在遭遇戏剧写作失败之后又返回来写小说,林·拉德纳因为写不出伤感的流行音乐才写出了完美的美国散文,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在诗歌、戏剧、人生诸方面失意之后才写出完美的童话故事。
那真是问题所在。也有可能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未被赏识的天才,可能我们写的东西确实很糟糕。
诺曼·梅勒认为:
一个可悲的事实是:想成为小说家的人必须要写几本反响不好的书,才知道写作的艰难。而如果年轻的赛车手需要经历几次同样的失败,这世上就没有赛车跑道了。
你要努力忘掉那些糟糕的东西,继续写作, 相信迟早能写得更好,或者有朝一日得到读者的认可,就如幽默作家罗伯特·本奇利说过的那样:
我写了15年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写作的天分,但我无法放弃,因为那时已经太有名了。
为了对付你的疑虑,希拉里·曼特尔建议:
一个作家可以培养的最有益的性格是自信——如果你可以掌控的话,傲慢一点也可以。你写作是为了让全世界接受你,但是当世人并不认可你的时候,你必须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一本书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接受,出版之路也布满了荆棘。如果你没有熟人,而且也不认识其他作家,自信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在你还没有作品出版的时候,仍然可以告诉自己:“我是一个作家。”你应该这样定义自己。
一个作家信心的缺乏通常是因为你的内心批评家比任何真实的批评家还要严苛。这里有三种方法可以帮你控制内心批评家不去贬低自己的写作:
1.挑战它。把它说的话全都写在纸上。“这本书毫无价值,谁也不会买它!”多么赤裸裸和脱离实际的评论。挑战每一个评论:“没人会买它?错!我妈妈会买好几本!”最终你担心的会更现实一些:“这本书可能卖不了我预想的那么多。”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是你当然不能因为这个就停止写作。
2.让你最喜欢的卡通人物说出你内心批评家的话。如果唐老鸭说:“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作家,为什么不现在就放弃?”它会去掉其中让你发怒的成分。
3.要认识到:这些想法只是想法,不是事实。你每天有上千种想法。它们来来往往。为什么要特别留意这些想法呢?
下次你的内心批评家试图破坏你的信心的时候,使用上面的任何一种或者几种方法……然后再回到写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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