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简 介
曾强,1967年生。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山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大同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大同市写作学会副会长,大同大学客座教授。发表作品200多万字,出版文艺评论等作品7部。
探入存在本质的精神畅游——闫文盛散文的形与神
□曾强
闫文盛数十年来一直是位游离于主流叙事之外的作家。他的写作受到现代作家和哲学家的启示,既没有传统小说或散文作品普遍设置的情节迷宫,也不是纯粹思辨结晶出的哲学论文。而是以流动或诗意的文字为触角,以自我梦幻并玩味生活的笔触,不断开展探入现实事物存在本质的精神畅游,从而在当代散文创作中开辟出一种独特的疆域。
闫文盛堪称是时间褶皱里的存在勘探者。他在《主观书》的序篇写下:“钟表制造了时间的假象,而我的生命在无数个此刻同时活着。”他笔下的时间不再是单向箭头,而是无数记忆碎片在意识深潭中的沉浮聚散。当《明月仍在头顶》(《火花》2025年第2期《一种与书写相关的时间标本》)中主人公在月圆之夜凝视月亮时,“月亮长出了一双眼睛望着他……嫦娥的目光深邃而阴沉”,物理时间的流逝被解构成光影的变形记,“他老了十岁”。这种对时间感知的异化处理,使其文字具有现象学悬置的存在特质。闫文盛通过剥离日常经验的惯性外衣,让时间显露出原始肌理。而《毁坏》(同前)的描述,则通过“亲手毁坏了许多东西”,体验灵魂存在的残缺,感受世间存在的冷暖,让时间在毁坏中得以建立。
闫文盛对语言的焦虑也近乎偏执,他试图努力探究词语炼金术,打破语言困境。《一种与书写相关的时间标本》里那个反复区分“同一日”的作家,恰是其写作姿态的隐喻——在词与物的裂缝间,寻找不可能的绝对对应,也在探究可能的坚持或“跳跃”。他这种拆解语言的执着令人想起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的批判:“我的语言诸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诸界限。”这种语言批判在闫文盛的《灵魂传》中达到极致。他既承认灵魂“大体是无穷的,连绵的复数”,从嫩芽到沧桑的枝叶,从认知到感受,从个体到众生,从人生到自然,从运动到静止,却又在“日复一日的书写中所获得的经验变成了浮尘的胎衣”。当语言试图固定这些转瞬即逝的镜像时,词语本身也成了被折射的对象。闫文盛这种自反性写作,每个词语都在自我解构中指向更深的沉默和自省。
闫文盛作品哲学性最显著的呈现,更在于他对庸常之物的神圣化书写。如黄昏的景物、年龄的延伸、露珠的生灭,乃至一棵树、一只鸟、一块石头,等等,种种被日常生活湮没了无数遍的物象及物件,都能在他的显微镜式的凝视中迸发出形而上的光芒。他的《沉默的石头》(《小说林》2023年第6期)通过石头与古人、与青苔、与狐狸、与树木、与清风等对话的描述,在诸多物与物象的痕迹中,用心照见万物存在。这种对物的叙事策略和风格完全颠覆了传统文学的象征体系。当一粒种子可以观察到孔子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窘态,种子就成为测量时间密度的标尺(《主观书I,不一样的种子》),当《夜里,温度渐渐降下》被解读为人类的集体心电图(《星辰之眼》发表于2019年《青年作家》),物的物质性与人的精神性达成量子纠缠。他的这种书写方式,使物不再是沉默的背景板,而是具有能动性的存在主体。
当然,闫文盛笔下的“我”就像哲学的辩证思维一样始终处于流变状态。就像《沉默的石头》一样,他犹如会分身术的魔术大师,在诸多层次和纬度的叙事视角里相互辩难,构成复调叙事的当代变奏。其中每个“我”都是棱镜中的一个切面,在互相映照中折射出存在的多义性。这种自我解构的勇气,接近福柯“自我技术”的哲学实践——通过持续不断的自我书写,将主体性锻造成永远未完成的作品。他在《思考既是加强又是道别》(《火花》2025年2期《一种与书写相关的时间标本》)里,用思考的跌宕感知时间的流逝。“内在之神声如洪钟,而外物皆安泰静谧。”这种充满悖论的顿悟,揭示世间各安天命的本质。但闫文盛并未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沼,他让破碎镜片中的每个碎片都成为完整的宇宙。这种几乎无处不在自我镜像的无限分形,为他的文学作品镌刻出深深的印迹。
作家是感性的,其实更多是理性的。作家是时代的,其实更是时代的显影。在这个故事至上的“口述”时代,闫文盛的作品其实并不具有故事性和世俗性,更多具有“思辨”的精神性和哲理性,如同逆行在文学中的哲学舟楫。当然,他可能并非试图用数百万字“思辨”性文字建构起一座体系化的思想城堡,而是在语言的废墟中进行时代的现象学考古。当多数作家在叙事跑道上加速时,他选择用心在词语的裂缝处深潜,打捞被日常经验遮蔽的存在本相。这种写作注定是孤独的,却开辟出通向哲学腹地的秘密小径。在这个意义上,闫文盛不是用故事演绎哲学,而是将写作本身变成哲学行动。
(转自《太原日报》2025年3月11日双塔副刊)
来源:太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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