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美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嵌入城市街道、社区、公园；更多公共文化空间围绕市民需求定制“解渴”的文化服务；社会力量参与带来丰富多样的文化供给；公共文化空间开始与周边商业、文化产业双向赋能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魏雨虹 刘美子 李紫薇
安徽铜陵滨江生态公园内，一处公共文化空间被当地人称作“通往书海的码头”。它由废弃码头改造而成，通过钢结构和玻璃幕墙，将建筑“悬浮”在旧码头上。步入其中，一侧满墙书籍散发油墨香气，另一侧玻璃墙外是悠悠江水，江风拂过，竹风铃发出悦耳清响。
近年来，铜陵滨江阅读点这样的小而美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嵌入城市街道、社区、公园，和图书馆、美术馆等大型文化场馆一起织密公共文化网络。更多公共文化空间围绕市民需求定制“解渴”的文化服务。社会力量参与带来丰富多样的文化供给，公共文化空间开始与周边商业、文化产业双向赋能。
全国人大代表、云冈研究院院长杭侃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公众的文化需求越来越旺盛，使用和参与建设公共文化空间的人会越来越多。未来，公共文化空间形态会更加多元，包含的文化内涵也会更加丰富。”
3月4日下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十四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幕 庞兴雷摄 / 本刊
分级分类织密成网
近年来，各地城市根据街道、社区常住人口等要素，合理规划嵌入市民日常生活半径的公共文化空间。目前，全国各类新型公共文化空间数量已经超过3.88万个。
公共文化空间逐渐星罗棋布，让更多市民“遛个弯就能到达”。安徽省文旅厅公共服务处处长李一兵告诉记者，群众旺盛的文化需求对公共文化空间布局提出了更高要求，需改善公共文化空间点位不均衡，城市核心区多、远郊和新城区少的状况。
2024年安徽全省建成600个小而美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以前重视建设大型图书馆、文化馆、美术馆等，让城市有了公共文化设施的‘四梁八柱’。现在，着力让城市有星罗棋布的基层空间，让更多居民在步行15分钟之内就能享受文化服务。”李一兵说。
广州城市公共文化空间按照市、区、街道、社区四个层级布局成网，图书馆总馆、分馆、服务点、自助馆等总量超过1000个，注册登记的博物馆达73家，街道和镇的文化站达243个，社区和村的文化中心达2800多个。
受访地方干部告诉记者，基层公共文化空间建设考虑人口、交通、生态环境等要素，以求合理规划、物尽其用。据了解，安徽公共文化空间原则上按照服务人口5万人或服务半径2公里左右布局，对于人口聚集潜力大且缺乏公共文化设施的区域提前布局。
许多城市利用既有建筑资源打造公共文化空间，对机关事业单位闲置空间和文化遗址活化利用，将废弃厂房“变废为宝”等。广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公共服务处处长李怀恩介绍，广州老城区空间相对拥挤，一些文化遗址也在保护前提下被活化利用为公共文化空间。比如，对中山四路骑楼整体活化利用，打造成广州非遗街区；将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永安堂建设成越秀区少年儿童图书馆等。
一些新型公共文化空间从城市工业旧址重生。记者走近坐落于合肥市包河区的合柴1972文创园，看到设计者在保留老式岗楼、穹顶、车间、烟囱等城市历史符号基础上，对园区进行二次设计和创造，使得这里时尚与复古元素并存。新建的合肥家电故事馆、当代美术馆等成为城市文化空间新地标，吸引不少年轻人前来游玩。
一些公共文化空间更进一步，从空间设计上带给市民美的享受。广州天河湿地文化角曾入选全国、广东省的公共文化空间优秀案例榜单。这片位于湿地公园的建筑群拥有简洁、雅致、现代化的白色外观，室内充满艺术元素。在天河湿地文化角主理人麦家荣看来，公共文化空间设计在安全、实用基础上，需要考虑当下审美潮流以及空间在地性，让空间与周围环境适配，同时避免设计的同质化。
服务到“家”
记者采访了解到，一些公共文化空间通过增强与地域文化契合度、调研居民需求、接单配送文化服务等方式，提升群众满意度。
提升服务在地性。在李怀恩看来，同一城市不同地域居民需要、喜爱的文化服务有所区别。“比如在临近科创园区的地方布设当代艺术展览，周围的人愿意来看。在‘城中村’，每年寒暑假，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会过来和父母待在一起，这时候做一些针对儿童、亲子的文化活动，就会特别受欢迎。在一些历史悠久的街区，非遗相关的文化活动更受欢迎。”
一些公共文化空间挖掘地方文化特色与深度，满足群众对家乡历史、民俗的求知热情。位于长治的公共文化空间一分集市2019年创办后推出“家门口的文化之旅”等公益课程，讲授泥塑、脊兽、长治观音堂等长治相关文化，已经推出200多场，受到群众欢迎。一分集市主理人李慧芳介绍，2024年，一分集市推出民俗体验活动，带着孩子通过手工制作的方式体验布老虎、堆锦等当地民俗。
广州通过大数据模型和活动满意度调查，了解群众对各级公共文化空间提供服务的满意度。根据市民们的反馈，公共文化空间进行功能区划、服务内容的调适。近年来，测评结果反映群众越来越喜欢体验性课程，广州市各级文化场馆就在维持剧场、讲堂、展览馆等基本功能区划的基础上，提供一些空间让市民前来感受茶道、香道、插花等文化体验课。
铜陵市文投公司阅读点管理服务部负责人袁琨说：“我们调研发现，近年来市民的文化需求呈现出多样化、个性化、数字化、互动化等特点。”
读者在江西省宜春市袁州区珠泉街道狮子山公园城市书房内阅读、学习（2024年1月4日摄） 新华社发（周亮摄）
文化-产业-文化循环迭代
社会力量正给公共文化空间注入更多活力。多位受访者告诉记者，政府建设、运营公共文化空间之外，国企、民企等社会力量正更多投入其中。公共文化空间呈现出与周边商业、文化产业双向赋能趋势。
记者采访了解到，社会力量投入公共文化空间分为多种模式。比如，政府用资金购买企业运营的公共文化服务，铜陵滨江阅读点就以这种模式运营；政府委托企业运营并视情况给予一定补贴；企业通过运营场馆内特定项目、冠名资助、合作举办等方式与政府合作运营等。另外，一些企业在当地政策支持下建设公共文化空间，比如广州“花城市民文化空间”项目对社会力量建设的优质公共文化空间给予补贴。
投入公共文化空间的社会力量逐渐壮大。2022年以来，广州通过实施“公共文化服务共同体”项目，广泛吸引社会力量，其中，政府委托企业运营占比超过10%。
据了解，安徽2024年引入社会力量建设新型公共文化空间97个，占比超16%。在合肥，政府授权9家企业参与全市110家阅读空间日常运营。山西省长治市文旅局公共服务科负责人苗苗告诉记者，长治2024年遴选的10个“最美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内，社会力量运营的占一半，其中一分集市由民营企业建设运营。
社会力量投入公共文化空间具有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赢前景。李怀恩说，在广州，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空间运营，在免费提供给居民规定的文化服务前提下，可以开展一些普惠性非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这类服务可适当收取费用。“比如钢琴教学，入门教学免费，但如果市民想要更高层次的学习，企业可以收取一定费用。政府规定这类活动收费以保本、微利的方式来开展。在广州一些人流密集的街道，社会力量吸引了相当数量的市民，‘靠量取胜’实现了盈利。”
记者采访了解到，一些地方支持社会力量在公共文化空间运营中开辟一定比例空间经营咖啡、餐饮、文创等。一些社会力量在冠名资助、同政府合作举办文化活动过程中，提升了品牌影响力和美誉度。
全国人大代表、铜陵市市长孔涛说：“公共文化空间需要加强与专业文化运营机构的合作，引入其先进的管理经验、丰富的活动策划资源和成熟的市场推广手段，在确保公共文化服务属性不变的前提下，实现互利共赢。”
在受访者看来，社会力量投入让公共文化空间呈现出与周边商业、文化产业双向赋能趋势。天河湿地文化角提供免费美术展览、图书阅览等服务外，经营有咖啡、茶饮等，并在探索经营美学餐馆，麦家荣“希望通过文化、艺术赋能商业，同时通过商业让文化空间能够自我造血。”广州市文化馆丰富的文化活动带动了馆内餐饮、零售和文创销售额的提升，还激活了周边文旅产业，附近区域的古风妆造摄影、餐饮、零售等商业持续活跃。
李一兵说，公共文化空间提升了相邻商业空间的内涵与品味，推出的公益文化活动吸引人群，带动周边商业、文化产业消费。销售盈利激励社会力量反哺公共文化空间可持续发展，从而形成文化-产业-文化的正向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