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作家张嘉佳经历着自己人生的至暗时刻,情绪反复呈现躯体化的症状,“水泥在往你的嘴里灌,心梗的感觉随时都会来。”他回忆当时《天堂旅行团》的写作状态,几乎是空白的,“我已经忘了这个故事是怎么写出来的,只记得常常写一个篇章,就要缩到房间的角落里面很久”。因为想要延续最真实的情绪去书写故事,所以他坚持把整个小说写完了才去接受治疗。

这种近乎自毁的创作状态,让小说充斥着压抑的“药水味”。主人公宋一鲤的生活崩塌轨迹——餐馆倒闭、婚姻破裂、母亲中风——正是张嘉佳精神世界的镜像投射。而这段黑暗岁月诞生的作品,却在出版后成为百万读者的“心灵创可贴”。


电影《天堂旅行团》海报

四年后,张嘉佳担任监制兼编剧,彭昱畅、杨恩又、魏大勋、李雪琴、吴谨言等人主演的同名电影《天堂旅行团》在全国院线上映。一站站的路演行程中,曾经无声碎裂过的读者们向他讲述自己被字里行间的善意治愈的过往。

电影上映期间,张嘉佳和主演彭昱畅接受澎湃新闻专访,分享用创作对自己“缝缝补补”的心路历程。


张嘉佳(右)、彭昱畅接受澎湃新闻专访。

每个人物都有原型

《天堂旅行团》的故事里,主人公宋一鲤(彭昱畅 饰)在人生的灰暗时刻,遇到了身患重病却乐观坚强的小女孩余小聚(杨恩又 饰)。为了帮助小聚,两人踏上了一段充满未知的旅程。

宋一鲤和余小聚在旅途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故事和烦恼,这些生动的人物形象,也都是张嘉佳世界中重要的存在。“每一个人物都有原型,我很难做到凭空去塑造一个全新的人物出来。我希望把自己经历过的人,在故事里面让他们相遇。”


彭于晏 饰 宋一鲤

余小聚的原型来自一则令他泪崩的新闻:一个患癌女孩将社会捐款分给病友,照片里她与母亲分钱的画面成为电影中这个天使般角色的起点。“看到照片我已经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那么小的孩子,可能都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因为这个新闻,我模模糊糊有了小聚这个人物的影子。”


杨恩又 饰 余小聚

而电影中另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人物李树,是张嘉佳一位去山村支教并永远留在了山村的朋友。电影里面,他留下的那封信里面有一些句子,都是来自真实时空的遥远回响。

由魏大勋饰演的方块7的原型是大学同学,李雪琴饰演的晶晶的原型是工作中的一个同事,歌手陈岩原型正是此次在片中友情客串的张靓颖。“对于我来说,写小说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在记录或者还原,甚至有时候觉得,是把我的人生变成一部小说了。”张嘉佳还透露,在现场,看到彭昱畅和魏大勋演绎兄弟情的时候,“特别自然地让我觉得好像也回到我的青春大学时代了,这是他们给我带来的惊喜。”


魏大勋 饰 方块7


李雪琴 饰 晶晶

彭昱畅挑战颓废大叔

去年,彭昱畅主演的另一部由张嘉佳小说改编的电影《云边有个小卖部》上映,而事实上,《天堂旅行团》才是两人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张嘉佳形容彭昱畅是“最了解这个作品的人”,彭昱畅则评价,“他写的每一个人物里面其实有一部分影子是他自己。”

彭昱畅是张嘉佳的好朋友,陪伴和见证过张嘉佳的艰难时刻。彭昱畅形容自己和张嘉佳的关系,“就像电影里的宋一鲤和方块7”。“他平常在我们身边也是笑呵呵的,爱开玩笑,但有时候早上起来,我看到他发的朋友圈,才会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如果在生活中遇到宋一鲤这样的朋友,你会怎么样?面对这个问题,彭昱畅说,我什么也不会说,我只会经常去找他吃饭。这是他之前和张嘉佳的相处方式。

彭昱畅在《天堂旅行团》中一改以往观众熟悉的少年形象,成为被杨恩又追着叫“叔叔”的颓废大叔。对于彭昱畅来说,这是一个“把自己揉碎了重新粘起来的过程”,“我很知道那段时间他在经历什么,他的心情是什么样。”

对于影片中宋一鲤的角色,彭昱畅介绍,“他遇见小聚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亲人的离世、爱人的离开,导致他不再留恋这个世界。”拍摄期间沉浸在这个很丧角色的精神世界,也让彭昱畅忽略了和角色年龄上的差距,“有时候我自己看到自己那种整个人耷拉下来,很低眉丧眼的状态,我是百分百相信我就是宋一鲤。”


《天堂旅行团》剧照

采访中,两位好友谈到彼此眼中的对方,张嘉佳评价“你没办法从他日常生活上感受到沧桑,但在处理事情上明显感到他变得成熟”。彭昱畅在一旁玩笑地“翻译”,“他的意思是我的脸是年轻的,但我心里的灵魂老了。”

从宋一鲤这个角色谈到现阶段一些心态上的变化和感受,彭昱畅表示,虽然一方面是因为“演员是为剧情服务的,剧情需要我们什么样我们就去什么样”,但他也感受到,“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在收获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可能也会失去一些少年时候的朝气。比如我现在回看我的第一部电影《闪光少女》,最后那一下那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可能也被年岁带走了。”

陪破碎的人死扛

张嘉佳在采访中谈到,书中主人公宋一鲤的绝望与重生,实际上是他与自我和解的真实写照。在写作时,他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泥沼中,而当故事进入影视改编时,他更希望保留原作中温暖和希望的内核。

“原著小说是非常压抑的,我们不想让观众在电影院里面闻到药水的味道,因此和主创团队一开始就统一意见,要降低苦难的成分。”对于这样的选择,张嘉佳表示,“我知道太多普通人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我不想让观众在电影院里面重新经历一遍。”从文字到影像,他有着不同的定义,“如果小说是我自己的病与药,那么电影的话,我希望它是一个创可贴,可以贴住看电影的人身上一些小小的伤口,如果能够做到这么一点,我们就已经很满意了。”

而随着电影上映,张嘉佳在一站站的路演中,遇到了许多曾经如他文字中写的那些“‘砰’一声碎掉的人”。有人向张嘉佳展示自己腕上的刀痕,有人告诉他因为看了他的书才鼓起勇气留在这个世界。“我写作了10多年,很少正面去面对自己的读者。十年之后,我才发现居然有人是因为一本小说或者自己的一句话支撑他走下来,这些人对于我的震撼真的很大。”张嘉佳感慨,“原来我觉得写书的意义是对于我自己的,但原来它还有另外的意义,文字除了在文学上,原来还对生命有意义。”

对于电影摒弃了更现实的沉重感,多少带着些“童话”的情节选择,正是张嘉佳坦荡坚持的“温暖现实主义”。因为对于那些经历着无声破碎的人,张嘉佳希望,自己的电影和小说,能陪伴他们继续“死扛”。“可能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成为一个多了不起的作家,要在文学史上留下什么地位,我只想我要怎么跟我的读者讲,跟需要我的人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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