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永远亮着惨白的灯光，林夏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值完夜班的疲惫让她脚步虚浮。凌晨三点的医院安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忽然，一阵冷风从身后袭来，她下意识裹紧了白大褂。这不对劲，医院的中央空调早就关了，怎么会有风？
"姐姐......"
一个清冽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林夏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一个高挑的身影。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林夏皱眉问道，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病号牌上——顾言，18岁，血液科。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林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她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病号服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一直在等你。"少年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每天晚上都在等你。"
林夏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她感觉周围的温度在急剧下降，连呼吸都带出了白雾。少年的眼神让她莫名心悸，那双眼睛太黑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你......"她刚要开口，走廊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光线中，她看到少年的身影变得透明，能透过他看到他身后惨白的墙壁。
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值夜班时听到的传闻。据说血液科有个少年病人，在三年前的一场火灾中没能逃出来，从那以后，每到深夜就会在走廊里游荡......
"别怕。"少年又向前一步，这次林夏清楚地看到他的双脚根本没有踩在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寒战。
"我终于等到你了，姐姐。"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把我推开，我可能连魂魄都留不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的那场火灾，她确实救过一个少年，但当时浓烟太大，她只记得自己把他推向了安全出口的方向......
"你......你是那个孩子......"林夏的声音颤抖着。
少年点点头，他的身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我一直在等你想起我。姐姐，你知道吗？这三年，我每天都能看到你从这里经过，可是你从来都看不见我......"
林夏感觉双腿发软，她扶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少年蹲下身，想要扶她，却发现自己透明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对不起......"少年收回手，眼神黯淡，"我忘了，我已经碰不到你了。"
林夏抬起头，看着少年苍白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微微下垂，带着几分委屈。如果不是那若隐若现的身体，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病弱少年。
"为什么要等我？"林夏轻声问。
少年沉默了片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喜欢你。从那天你把我护在怀里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林夏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少年的眼神真挚而炽热，仿佛要将她灼伤。她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的感觉涌上喉咙。
"可是......"她艰难地开口，"我已经......"
"我知道。"少年打断她的话，"你有未婚夫，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但是姐姐，你真的爱他吗？还是只是觉得该结婚了？"
林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是啊，她和未婚夫是相亲认识的，相处得还算融洽，但要说爱......她甚至记不清上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凑近了些，虽然碰不到她，但那股寒意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姐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让我陪着你，就一个月......"
林夏看着少年近乎哀求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等她回过神来，少年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不像一个游魂。
"太好了！"少年开心地转了个圈，病号服的衣角飘起，"我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林夏扶着墙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言。"少年歪着头笑，"姐姐要记住哦，顾言，照顾的顾，言语的言。"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来换班的护士。林夏再回头时，顾言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凉意。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顾言就真的如他所说，每天都会出现在林夏身边。起初林夏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和一个鬼魂形影不离这种事，任谁都需要时间适应。
但顾言实在太会撒娇了。
"姐姐，今天的便当看起来好好吃哦。"顾言飘在林夏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打开饭盒。
林夏无奈地笑了笑："你又不能吃。"
"可是看着姐姐吃也很幸福啊。"顾言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且姐姐吃饭的样子特别可爱。"
林夏的脸微微发烫，低头扒了一口饭。她发现顾言虽然不能触碰实物，但可以影响周围的温度。每当他开心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会变得凉爽舒适；而当他情绪低落时，温度就会骤降。
这天下午，林夏正在查房，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她转头看向顾言，发现少年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里的某个病人。
"怎么了？"林夏小声问道。
顾言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个人......我认识。那天晚上，就是他......"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和护士说着什么。她记得这个病人，是医院的一位主任医师，因为心脏病住院。
查完房后，林夏找了个借口支开护士，独自回到病房。顾言飘在她身边，身体微微发抖。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林夏轻声问。
顾言沉默了片刻，开始讲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原来那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顾言当时无意中撞见了那个主任医师在销毁一批违规药品的证据，对方为了灭口，才制造了火灾。
"我当时想逃，但是火势太大了......"顾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记得姐姐把我推向了安全出口的方向......"
林夏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伸手想要抚摸顾言的脸，却只能触到一片虚无。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如果当时我能再快一点......"
"不是姐姐的错。"顾言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能再见到姐姐，我已经很幸福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夏的未婚夫陈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林夏，你最近很不对劲。"陈明冷冷地说，"我查过了，三年前那场火灾，根本没有一个叫顾言的病人。"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看向顾言，却发现少年的身影正在慢慢变淡。
"姐姐，我可能要走了。"顾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能遇见你，真好......"
"不！"林夏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顾言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室寒意。
陈明走过来抓住林夏的肩膀："你到底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请假休息？"
林夏甩开他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冲出病房，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奔跑。她知道顾言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她不能就这样让他消失。
跑到楼梯间时，一阵熟悉的寒意袭来。林夏停下脚步，看到顾言的身影若隐若现地飘在角落里。
"姐姐......"顾言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林夏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不要走......求求你......"
顾言飘到她面前，虽然无法触碰，但还是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姐姐，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但是......我该走了......"
"不！"林夏摇着头，"一定还有办法......"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顾言，你愿意转世吗？如果......如果你转世的话，我们还能再见面......"
顾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啊。那姐姐要等我哦，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林夏擦干眼泪，用力点头："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顾言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林夏感觉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块，但她知道，这不是永别。
三年后，林夏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每天清晨，她都会在店门口放一束白玫瑰，那是顾言最喜欢的花。
这天早上，她照常打开店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姐姐，"男孩开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熟悉，"我找到你了。"
林夏愣住了，手中的花束掉在地上。她蹲下身，颤抖着抚摸男孩的脸颊，这一次，她终于触碰到了真实的温度。
"顾言......"她哽咽着叫出这个名字。
男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我说过会找到你的，姐姐。"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亮了花店里的每一朵花。林夏紧紧抱住男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