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科夫西北部的泥泞战场上，一辆T-90M主战坦克的残骸冒着黑烟，周围散落着炸裂的履带和扭曲变形的炮塔。这是2023年春季攻势中被摧毁的第3792辆坦克。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双方已有超过4000辆各型坦克被摧毁、击伤或遗弃，其中俄方损失约2400辆，乌方损失约1600辆。
国际军事观察家将俄乌冲突的主要战场称为"坦克坟场"。大量坦克残骸散布在顿巴斯地区和扎波罗热一带的田野、公路和城市废墟中，有的被反坦克导弹精确击中炮塔，有的被地雷掀翻底盘，还有不少是被商用改装无人机投放的简易爆炸装置从顶部击穿。这些触目惊心的画面引发军事界的广泛讨论：在现代战场环境下，作为陆军主力装备的坦克是否已经过时？
尽管损失惨重，俄乌双方仍不断从储备库中调集旧式坦克，并积极从国际市场采购新型号，表现出对这一武器平台的持续依赖。如果坦克真的过时，就不会看到双方都在竭尽全力筹集更多坦克投入战场。实际上，现代战争中坦克面临的不是存废问题，而是如何适应新型威胁的挑战。
损失数量惊人，但在实际作战行动中，坦克仍然是地面作战的中坚力量，特别是在进攻行动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乌克兰第9坦克旅旅长强调，没有坦克支援的进攻几乎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尤其是在面对工事严密的防御体系时。
在进攻作战中，坦克首先提供关键的掩护功能。
T-72B3M、列奥帕德2A6等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能够有效抵抗大多数轻型反坦克武器的直射火力，为随行的步兵战车和步兵分队提供移动掩体。2022年11月赫尔松反攻战中，乌军坦克单位通过前置部署，吸引俄军防线上的反坦克导弹火力，使后续步兵部队得以在较小伤亡下接近敌方阵地。
在战场上，敌方火力会优先针对价值300-500万美元的主战坦克，而非装载步兵的轻型装甲车。这一特性被巧妙利用，为突击部队创造接近敌方阵地的战术窗口，俄军在发现乌克兰坦克接近时，通常会集中70%以上的火力对付坦克，而忽视随行步兵，导致防线被步兵渗透。
现代主战坦克装备的125毫米或120毫米滑膛炮，配合先进的火控系统，能在2000-3000米距离上实现90%以上的命中率。这种精度和威力远超步兵携带的反坦克筒或步战车上的30毫米机关炮。巴赫穆特战役中，乌军T-64BV坦克曾在一天内摧毁7个俄军坚固火力点，这是其他地面武器系统难以实现的效率。
相比步战车和步兵，现代坦克拥有更为充足的电力系统，能够支持大功率电子设备运行。在无人机频繁出现的现代战场上，坦克可携带的反无人机干扰设备成为保障部队安全的关键资产，改装后的T-84坦克能够持续运行20千瓦级电子干扰设备，有效阻断3公里范围内的商用无人机信号。
在防御作战中，坦克同样展现出独特价值。当敌方装甲部队发起冲锋时，部署在防御阵地的坦克能够立即开火，利用热成像瞄准系统精确识别并摧毁来袭的步兵战车和坦克。相比反坦克导弹系统，坦克具有杀伤链短、反应快、火力猛的优势。2023年2月的阿夫杰耶夫卡防御战中，乌军8辆T-72坦克在30分钟内击毁俄军超过20辆装甲车辆，有效阻断突破尝试。
现代战场环境对坦克构成前所未有的挑战。首先是战场透明度的显著提高。在以往战争中，坦克部队可以利用地形、烟幕和夜色掩护行动，实现战术突然性。
在乌克兰战场上，任何大型坦克部队的调动都几乎不可能保持隐蔽。俄军多次尝试夜间坦克突击，但均在出发阶段就被高空侦察系统发现并遭到精确打击。一些数据显示，超过60%的坦克损失发生在接触战斗前的机动阶段，证实“发现即被摧毁”已成为当代装甲作战的新常态。
卫星通信技术的普及使得前线观察哨能够迅速将坦克集群的位置数据传输至火力单元，短短数分钟内就能形成完整的“侦察-打击”闭环。
现代反坦克武器系统在信息化程度、态势感知能力和毁伤效果方面都取得质的飞跃。传统的反坦克导弹如美制“标枪”、英制NLAW已能采用俯冲攻击模式，精确打击坦克顶部薄弱装甲，采用顶攻模式的反坦克导弹对俄军坦克的单发摧毁率较高，远高于传统直射模式。
低成本的商用改装无人机结合简易爆炸装置，形成对坦克的严重威胁。被摧毁的俄军坦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被无人机投放的弹药击毁的。这类无人机攻击具有作战距离远、智能化程度高、突然性强的特点，可针对坦克上部装甲薄弱区域实施精确打击。
部分坦克设计存在固有缺陷，自身防护能力与现代高危战场环境不匹配。俄罗斯T-72、T-80系列坦克因炮塔下方弹药储存设计，在被击中时容易发生“炮塔飞天”现象，导致乘员全部丧生。在电子对抗能力方面，许多服役中的坦克缺乏有效的电子干扰和自防护系统，红外信号防护差，容易被敌方无人机或红外制导反坦克导弹发现并锁定。
单独行动的坦克生存率极低，而在没有步兵、工兵和防空力量协同的情况下，坦克部队的战场效能会大幅下降。俄军在基辅战役初期派出的独立坦克纵队，在缺乏步兵支援的情况下，遭遇乌军小型反坦克小组伏击，短短三天内损失超过30%的装备。
面对现代战场的严峻挑战，世界各国并未放弃坦克这一核心作战平台，而是积极探索其改进与发展方向。首要任务是增强坦克应对多种作战环境和威胁的适应能力。
一位法国陆军军官认为，未来的坦克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复杂战场环境，需要具备全谱系作战能力，无论是高强度的集群突击，还是低烈度的城市巷战，甚至是孤军深入的侦察任务，坦克都必须能够无缝适应。同一型号坦克在开阔平原、城市街区、丘陵森林等不同地形中的生存率和作战效能差异显著，这要求未来坦克设计采用更为灵活的模块化思路。
德国一家公司正在研发的下一代主战坦克采用全新的主动防护系统，能够在短时间内探测、识别并拦截来袭的反坦克导弹和火箭弹。该系统在测试中已成功拦截飞行速度很快的穿甲弹，大幅提高坦克在高威胁环境中的生存几率。以色列的坦克引入专门针对来自空中的无人机威胁的系统，填补传统坦克防护的盲区。
在提升感知能力方面，美国陆军的一个计划强调全向态势感知的重要性。该项目研发的传感器系统能够为车组提供360度全景视野，并自动识别一定范围内的威胁目标。俄乌冲突中的大多数坦克仍依赖有限的光学观察设备，乘员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严重受限，导致在遭遇战中反应迟缓。
在系统层面，未来坦克作战必须转向以体系化提升攻防战斗力的方向发展。一位军事研究员指出，坦克不再是独立作战单元，而是信息化体系作战的一个节点。离开情报、通信、后勤、电子战等支援系统，再先进的坦克也难以发挥战力。
乌克兰军队的成功经验证明，坦克需要依靠信息化支持的体系化作战才能有效发挥作用。在巴赫穆特战役中，乌军坦克与无人机侦察、火炮支援、电子对抗系统紧密协同，形成完整战斗体系，大幅提高坦克部队的生存率和战场效能。俄军初期缺乏有效的体系化协同，导致大量坦克在孤立状态下被逐个击破。
美国的坦克已具备强大的数据处理和网络通信能力，能够接收无人机传回的实时图像，并将目标信息分发给周围步兵单位。这种“坦克中心”的协同作战模式，使坦克从单纯的火力平台转变为战场联合火力和机动的协调者。
每当新型武器系统出现，传统武器平台总会面临存废之争，但大多数情况下，传统平台通过适应性进化找到新的位置。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面对机枪的威胁，骑兵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转变为机械化侦察部队；海军航空兵的崛起也未能取代战列舰的地位，后者转型为火力支援平台继续服役数十年。
美国国防部的一个项目主管认为，未来的“坦克”可能在外形上与今天的主战坦克大相径庭，但其作为陆战最强直射火力平台和装甲突击核心的地位难以被完全取代。在可预见的未来，各国仍将持续投入资源发展新一代坦克系统，同时提升其在复杂战场环境中的生存能力和体系作战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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