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五三
教汝数般事,思量知我贤。
极贫忍卖屋,才富须买田。
空腹不得走,枕头须莫眠。
此言期众见,挂在日东边。
我教你几件事,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我的智慧。就算穷到极点也要忍住别卖祖屋,刚富裕起来就该赶紧买田地;肚子空空时别急着赶路,睡觉时也别完全放松警惕。希望这些道理能被所有人看到,就像太阳一样永远挂在东方的天空上。
寒山这首《教汝数般事》以俚俗如话的语言,将佛家玄奥的修行法门凝练成八句生活箴言,恰似一缕晨光穿透云雾,将"福田心耕"的修行逻辑照进人间烟火。诗中"极贫忍卖屋"与"才富须买田"的辩证,暗合佛教"中道"智慧,寒岩独坐三十载的苦行僧,既要在物质匮乏时守住身心安住的根本(如戒贪守贫),又需在境遇改善时培植善业福田。这种修行不是避世苦修,而是如老农在春种秋收间自然流转,寒山"采山菇""摘县果"的日常劳作,恰是《法华经》"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的生动写照。
"空腹不得走"四字,将修行具象化为饮食起居的觉知。寒山曾言"说食终不饱,著衣方免寒",这与禅宗"饥来吃饭困来眠"的平常心相通,但更强调在日用中保持清醒觉照。就像他观"圆月上寒山"时的禅坐,即便在进食时也要觉察欲望根源,在就寝时保持"孤灯与繁星相伴"的警觉。这种修行不是刻意造作,而是如溪水穿石般浸润生活每个缝隙,寒山"夏天将作衫,冬天将作被"的随缘,正是将戒定慧三学化入一针一线。
诗中"此言期众见,挂在日东边"的终极指向,揭示修行本质是心性的显发而非外在追求。寒山曾顿悟"回心即是佛",这与天台宗"一心三观"的教义暗合。所谓"福田心耕",实则是将贪嗔痴三毒转化为戒定慧三学的过程,如同他笔下"凋梅雪作花"的意象——外在境遇的冰雪覆盖,反成内心觉悟的契机。这种转化需要如农人深耕般持续用功,寒山劝人"时时看一遍"自家诗作,恰似农夫察看秧苗,在反复体悟中让般若种子生根发芽。
将这般修行落实于尘世,需把握"三田互耕"的要义。对父母尽孝是耕耘恩田,寒山强调居则致其敬的日常孝养;对待知识保持敬畏是耕耘敬田,正如他"解讲围陀典,能谈三教文"的博学;对众生怀慈悲是耕耘悲田,其诗"水浸泥弹丸"的比喻,正是劝人超越功利计较。这种修行体系如三重罗网交织,让修行者既能在晨起侍亲时修忍辱,又能在市井交易中炼慈悲,更能在夜读经典时养智慧。
寒山的修行智慧恰似天台山的云雾,将最深奥的佛理化作最湿润的雨露。他"石床孤夜坐"的禅定,与"抛却卜商语"的平等慈悲是一体两面,正如"挂在日东边"的箴言既照耀寒岩苦修者的茅屋,也温暖长安城赶考书生的窗棂。这种修行不避红尘烟火,反而在砍柴担水中见本来面目,在婚丧嫁娶中悟生死轮回,真正实现了"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的人间菩提。
寒山特别接地气,说老实话,平实话,真话,咱们读寒山诗,用自己的生活,生命去读,多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