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杨奎每唱出一句歌词,便地向前迈进一步,然而他脚上的沉重脚铐却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撞击声,直击着人们的灵魂。
2021年的看守所春节晚会上,这个节目尤为引人注目。一个身穿黄色马甲,脚带沉重镣铐的身影,在舞台上独自演绎,没有伴奏,嗓音也不算优美,但每一句歌词充满了内心的情感。
他唱歌时像是述说,这首歌是他为隔壁女号中的妻子而唱,他也明白,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也许,现在他唱的这首歌是世界上最悲伤的歌。
大家应该都知道,在看守所,只有死刑犯才能穿着黄马甲,只有死刑犯才能戴着脚镣。
他叫杨奎,60岁,高高瘦瘦的,打眼一看就是农民,杨奎和我一个监舍,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沉默寡言,不参与任何人的交谈。
我记得有一天,刚刚起床,我们都在忙着上厕所,洗漱。
当!当!当! 远处重锤声音传来,我们还在猜测,是不是哪个犯人要被执行了,杨奎再也憋不住了,60岁的男人哭了,可能是一声又一声的铁锤,终于砸透了他的伪装。
之后管教找到我:“老杨啊,你没事时跟杨奎唠唠嗑,你看你俩都姓杨,你帮帮他。”
“管教,他这个人什么也不说,这个任务好像不好完成啊!”
“这是我给你的命令,你必须完成。”由于我是号里唯一的大学生,管教找到我,并交给我这个任务。
杨奎的妻子也在隔壁号,只有一个20多岁的女儿管他,每个月存500块,杨奎却从不乱花一分钱。每次报货,他只购买生活必需品,偶尔会买些水果,拜托劳动号的人带到女监,送给妻子。
想要击破杨奎的心理防线,我决定从日常生活的小事入手,用温暖和关怀来慢慢融化他心中的冰山。
“奎哥,来吃点包面吧。”“奎歌,你吃方便面不?”“奎哥,来喝瓶饮料。”
时间一长,杨奎慢慢的对我敞开心扉,分享他的故事和心情。
杨奎种完地之后,就外出打工了,那天,他难得有了假期,于是他偷偷的回到家,他没有提前告诉妻子,想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然而,当他悄悄打开家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愤怒和绝望。
他看到村里的小混混正在自己家中,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心爱的妻子大声辱骂,甚至对着女儿动手动脚。杨奎的愤怒瞬间爆发,他冲上前去,试图保护妻子和女儿,与小混混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小混混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杨奎懵了,他从来都是老实人,看着地上小混混的尸体不知所措,最后妻子提议,将尸体装在麻袋里,掩埋在后面的园子中。
然而事情过去了三年,终于还是被发现, 他说这三年每一天都是折磨,还不如自首来的轻快,最终夫妻俩个被关进看守所,一审判决下来时,被砸上了脚铐,穿上了黄马甲。
“死亡,对我而言,并不可怕。真正让我害怕的,是那遥遥无期的等待,不知何时二审的判决会降临。自从进入看守所已有两年,我每日如同坐针毡,度日如年。我曾试图以装疯卖傻来逃避这残酷的现实,但法律的庄严与公正让我无处遁形我有遗憾!我想陪着妻子,陪着女儿,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那年不会去打工,可是,时间不能倒流,世间也没有后悔药,老杨,你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的。”杨奎说了很多,这里只是其中一部分。
2022年,杨奎的二审判决终于下来了。他被判处死缓,这既是对他过去行为的惩罚,也是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但他已经62岁,后半生也只能在监狱度过了。
人生的道路上,冲动常常如同隐形的陷阱,稍不留神就可能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依稀还记得杨奎唱歌时那双眼睛,那不仅仅是对家人的思念,对自由的渴望,更是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与对过去错误的深深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