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美军的目的从打胜仗变成了看起来能打胜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美国整体实力的相对衰退:“将这些无可辩驳的数据综合起来,得出一个完全不可避免的军事结论,美军在对手家门口很难打赢对方,是极具争议性且极其敏感的。”

作者建议美国领导层正确认识美国最新的实力摆正自己的位置,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推进有效改革,否则会像艾丽丝仙境的童话故事一样所有人都做着人们无法理解的迷惑行为。

美国海军想快速扩充护卫舰队伍,原本打算用成熟的欧洲FREMM设计。结果,在建造过程中不断修改,最终新护卫舰和FREMM几乎没啥关系,而且还没定型。这是因为美国海军宁愿相信可以在中国家门口战胜中国的,不是增加现成的护卫舰数量,而是打造幻想中的超级战舰。

“在台海两岸尚未开战之前,美军就已经承认,它无法建造足够的舰艇,无法为正在建造的舰艇配备足够的人员,无法修复受损的舰艇,无法保护海上后勤,也无法为这些海上后勤提供足够的运输船只,而且无论如何,目前也缺乏这些舰艇所需的水手。所有这些观点本身其实并不具有争议性:它们在华盛顿内部经常被讨论。然而,将这些无可辩驳的数据综合起来,得出一个在20世纪30年代任何理智的美国或日本战争规划者看来都显得自然而完全不可避免的军事结论(即在对手家门口很难打赢对方),却是极具争议性且极其敏感的。”

实际行为与官方使命的矛盾
作者指出,美国军事机构的官方使命是保卫国家并赢得战争,但其实际行为却更多地服务于维护政治领导层和意识形态的可信度。例如,海军在星座级护卫舰计划中反复更改设计规格,导致成本超支和延误,这种行为在“打赢战争”的目标下显得荒谬,但在“维持形象”的逻辑下却可以理解。这种矛盾导致资源浪费和战备能力下降。

制度性问题的根源
文章强调,这种脱节并非个人失误,而是制度性压力的结果。军事机构内部存在欺诈和谎言现象(如战备报告造假),这是为了满足政治需求而非提升实际能力。此外,华盛顿的“解决方案产业”(智库和政策建议机构)虽然试图解决问题,但往往流于表面,未能触及根本。

改革的关键挑战
作者呼吁改革者正视一个基本问题:美国军事机构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切实准备打赢战争,还是维护政治合法性?只有明确这一点,改革才能找到方向。否则,单纯依赖技术“快速修复”或等待“游戏改变者”的出现(如新科技),都无法扭转当前的衰退趋势。

======全文翻译======

美国的国家安全仙境|作者:Malcom Kyeyune
“‘他们靠什么生活?’爱丽丝说,她对吃喝的问题总是很感兴趣。‘他们靠糖浆生活,’睡鼠想了一两分钟后说。‘他们不可能那样做,你知道的,’爱丽丝温和地指出,‘他们会生病的。’‘所以他们确实生病了,’睡鼠说,‘病得很重。’”——刘易斯·卡罗尔,《爱丽丝梦游仙境》

引言
21世纪本应是美国的新世纪。苏联已经被击败,西方自由主义和自由市场模式如今没有任何严肃的意识形态或政治挑战者。然而,在这个曾经充满希望的世纪仅仅过去了四分之一时间,局势开始失控。在极短的时间内,美国从地球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转变为在多个战线上面对严峻强权竞争的国家。中东的反叛乱“永久战争”,曾被视为全球美国主导时代战争的未来,如今只被视为错误。乌克兰战争标志着大规模征兵军队之间非常老式的工业战争的回归,这是华盛顿的军事规划者在事前几乎无人预见到的。此外,中国正在进行一场海军重整军备的过程,其规模令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海军军备竞赛相形见绌。

在美国国内,疲惫和政治两极分化正在困扰着国家;而在国外,美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局面:它被锁定在与多个对手的安全竞争中,这些对手加在一起,在工业产能上实际上远远超过美国。仅凭这一点,即使在最好的时期,也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然而,当前并非最好的时期:美国军方目前正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受到许多棘手问题的困扰,政治和军事领导层都无法解决。

美国军事的普遍危机
这种情况最引人注目的特点是,美国军队的每个主要分支都同时处于危机之中:

招募与保留问题:所有主要军种在招募和保留目标上都举步维艰,陆军和海军的问题尤为严重。

设备老化与维护困难:所有军种因设备老化和工业基础普遍衰退而面临严重的维护问题。

适应现代战场的挑战:所有军种在试图将制度化的20世纪思维适应21世纪战场经验时,都面临着切实的困难(尽管海军陆战队至少在进行严肃且具争议性的重组,以缓解这一问题)。

笼罩这一切的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大问题:预算限制。美国巨额财政赤字导致联邦债务的利息支付逐年吞噬越来越多的联邦收入。美国已在官方和平时期、接近充分就业的经济中运行二战风格的战时财政赤字。虽然抱怨国防部预算中的浪费和欺诈是常见说法,但现实是,像“尼米兹”号这样超过50年的航空母舰船体无法永远维护下去。航母和其他军事平台因机械磨损需要定期更换,而美国军方现在积压了大量老化平台,却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更新它们。

“解决方案产业”的无效努力
在华盛顿,针对每一个具体问题,都有大量的智库报告和小组讨论,分析师和演讲者常常投入真诚甚至令人振奋的努力来提出解决方案。美国军事危机的“解决方案产业”是一个昂贵而庞大的非政府组织网络,致力于服务于此。在这个行业中,各类“政策专家”有充足的机会磨练技艺:在这里撰写潜艇仓库维护改革的提案,或在那里减少巡航导弹的间接成本。尽管这些活动在某种意义上令人印象深刻,但如今令人不安的现实是,华盛顿内部的“解决方案产业”在解决军事危机方面的成效,与加州庞大的非政府组织生态系统在结束该州流浪者问题方面的成效一样微乎其微。“行动”可能看似成功,但国防部的“病人”从未真正好转:在美国的国家安全森林中,每棵树都有详细的火灾缓解计划,但森林本身仍在燃烧。为什么尽管有人真心尝试扭转局面,却似乎没有任何措施真正奏效?本文不提供零散的政策解决方案,而是探讨为何改革美国军方的任务如今变得如此艰巨。

机构目的的真相
我们可以从民间社会非政府组织的世界入手,尽管自由主义非政府组织在处理流浪者或毒瘾问题时(年复一年消耗资源却收效甚微)与国防部及其周边非政府组织生态系统之间存在明显差异。对于前者持续的良好意图、狂热活动和未能完成既定使命的记录,至少有两种常见解释:

困难导致的失败:解决流浪者问题非常困难,因此失败在意料之中。期待成功不现实,但即使失败也可能比什么都不做好。因此,重复的失败并不一定意味着需要结构性改革。

目的即行为:更微妙且与理解国家安全生态系统挑战更相关的解释是,一个系统的真正目的是它实际做的事情。
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目的是什么?官方答案可能是物理保卫美国:军队存在是为了战斗和赢得战争,文职领导层为其指明方向,华盛顿的非政府组织和智库生态系统为两者提供分析和建议。然而,现实是,美国军队对同行竞争者的作战能力受到严重质疑,所有军种在各种指标上的准备度和能力都在显著下降。此外,华盛顿的文职和军事领导层养成了一些与战争目的完全无关甚至有害的制度习惯。然而,改革派政策专家的习惯性错误是继续接受这些机构的官方说法为真,将越来越多的反例视为“系统中的错误”,认为可以而且应该“修复”。

“等待戈多”:海军的困境

这种不匹配的最鲜明例子体现在海军及其严重失调的造船计划中。几十年来,海军经历了一连串霉运和更糟糕的决策。冷战后海军寻找身份的漫长历史超出了本文范围,但可以说,海军当前许多问题至少部分源于1991年后对其实际目的的真正困惑。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计划和濒海战斗舰(LCS)计划曾被视为民族建设和反叛乱战争时代“新”海军的自然步骤,但两者均为灾难性失败,生产的船体几乎无法用于作战。福特级航母因延误、成本超支和可靠性问题而饱受困扰,海军潜艇的诸多问题也广为人知。此外,海军可能是受美国当前结构性问题打击最严重的军种,包括工业产能不足和持续的招募危机。

海军的问题既广泛又深刻,有些甚至可能接近无法修复。然而,至少有一个看似非理性且极易修复的问题困扰着海军:它习惯于在建造船体前不制定完整的设计规范,并在建造过程中更改规范。最近,这种习惯严重损害了星座级护卫舰计划,该计划旨在解决海军缺乏现代高性能护卫舰的问题。海军从法意FREMM(欧洲多用途护卫舰)这一经过验证的可靠设计入手,但领导层迅速对其进行大幅修改,目前星座级与原始设计的共性仅约15%。海军没有按时按预算获得经过验证的船只,而是将其改造成一艘全新船只,成本和复杂性甚至超过从头设计。雪上加霜的是,海军在建造首批船体时仍在调整设计,导致要么改装首批船体,要么承受运营多个不可互换设计的额外成本。这种“并发性”模式在F-35计划中已暴露出灾难性缺陷,海军却仍将其引入自身计划,令人瞩目。

乍看之下,这似乎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与海军的官方目标——打赢战争——相比显得非常不合理。在建造前最终确定设计不会削弱海军能力,反而能节省成本并提供更好的产品。理论上,消除这种适得其反的习惯应轻而易举,因为它本无存在的理由。但事实果真如此吗?细心的改革者应退后一步,思考这种情况为何发生。如果海军习惯性地违背其所谓逻辑(打赢战争),且问题看似显而易见且易于解决,为何改革动力未从内部产生?

实际上,海军如今有多个目的,战争并非唯一甚至最重要的使命。海军领导层面临的基本问题是,其准备的主要场景——与中国在太平洋另一侧作战——完全无意义,至少对20世纪中期的军事规划者而言如此。五角大楼估计,中国今日造船能力约为美国的230倍。日本精英(如山本五十六)对战术和战略能否弥补日本与美国的工业差距深表怀疑,而当时差距远小于今日(约10:1而非100:1)。日本的“舰队决战”学说利用太平洋广度弥补差距,希望通过距离迫使美国谈判,但最终失败。今日海军坦言缺乏足够船只护送海运船只穿越太平洋,军事海运司令部也承认船只不足以补给部队。火奴鲁鲁红山燃料储存设施关闭更在物流网络中留下缺口。战争游戏显示,美国在战斗初期即耗尽精确武器,几乎无补给能力。加上和平时期维修需求的积压和干船坞的匮乏,美国已无力修复战损船只。

因此,星座计划中的“非理性”实则有其逻辑。海军的官方前提——准备与中国作战——毫无意义,无论领导层如何努力都无法实现。FREMM设计虽廉价且有效,但仅是一艘船。每艘类似FREMM的护卫舰,中国可推出10艘、50艘甚至100艘等效物。海军是否再造一艘护卫舰无关紧要,因数学差距过于悬殊。若海军的真正目的是投射可信度形象,那么未定型、不断变化的设计看似合理。对“游戏改变者”的痴迷在20世纪30-40年代的美国未曾出现,如今却遍布各军种,因领导层面临制度和意识形态压力。海军宁可等待“戈多”,牺牲按时造船能力,因今日的船只无法扭转敌方200:1的优势。维持“下一艘船将改变战争格局”的叙事,既安全又可靠,尤其对领导层的职业和形象而言。

不可能的任务

这一点不仅限于造船,甚至不仅限于海军。整个美国军方陷入官方目的(打仗)与隐含需求(维护意识形态可信度)之间的僵局。陆军内部的自杀流行病即为一例:装甲单位自杀倾向最高,因其需全球轮换以展示战备,使用老旧设备,备件不足,士兵工作时间极长,对家庭和身心健康造成可预测的影响。这种部署和维护的循环正迅速耗尽车辆和人员,对保留率产生实际影响。

若仅考虑陆军的官方目的,这种繁重日程似乎不合理。若演习损害作战能力,减少演习即可。但机构目的是其实际行为:陆军更关注说服公众和老龄化领导层,它仍是昔日强军。M1A1坦克1992年停产,但高科技形象延续至今。2025年,19岁机械师努力维持30-40年的坦克运转,而政治阶层仍沉浸于过时刻板印象。各军种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爱丽丝,被红皇后魔镜诅咒:为保持原地,需越跑越快。空军维护老旧轰炸机,陆军耗尽士兵以维持表象,海军舰艇不足300艘,却承担与过去双倍舰队时相同的任务。

面对军事危机,华盛顿政治阶层通过不切实际的要求加剧问题。2023年国防授权法要求海军维持31艘“作战”两栖战舰,而海军战备已大幅下降。国会或将假装相信海军谎称封存船只为“作战”。加沙援助码头事件更显意识形态与现实脱节:联合后勤系统不适应当地海况,码头迅速受损废弃,非意外,而是可预见的失败。军方明知不可行,仍消耗有限资产执行任务。

为维护意识形态目的,欺诈和谎言难以估量。2015年陆军战争学院报告已指出统计造假和谎言的普遍性,非个人道德问题,而是制度必需的润滑剂。《纽约时报》报道,一指挥官强迫有自杀倾向的士兵海外部署以美化数据,抵后即遣返,因其无法参与演习或接触枪支。

一个褪色的仙境

我们必须对美国国家安全机构及其改革者提出基本批评。华盛顿无人质疑俄罗斯或中国军队既是战争工具也是意识形态工具,接受其双重性质常导致能力下降。但对美国自身的类似动态,却表现出惊人天真。机构目的是其实际行为:陆军和海军为战争准备,却牺牲资源维持波将金村形象。指挥官若不篡改数据即受罚,谎言贯穿各层级。改革需先解为何谎言网络存在。

批评海军护卫舰设计无果,需审视其用途逻辑:与工业优势国作战,无力维持物流或修复损伤,20世纪规划者不会视为可行目标。海军被要求维护帝国梦想,无政治阶层承认危机,负担转嫁给将领。他们通过承诺未来能力应对,但无法靠几艘意大利护卫舰实现。海军不仅造船,更在保护脆弱领导阶层免受现实冲击,付出毁灭性代价。

2025年的改革者不应仅寻找“非理性”点快修。需回答:美军目的是打仗保卫美国,还是维护政治阶层可信度,或两者兼有?无明确答案,改革必败于制度压力。可信度对帝国至关重要,如法国大革命前,路易十六未削减凡尔赛开支,因削减可能信号财政崩溃。

今日华盛顿政策专家如爱丽丝坠入兔子洞,规则无意义,事物错位。改革建议不断,却无济于事。但这陌生感是幻觉,对20世纪规划者,今日常态即疯狂。当前人士非更“狂”,只在不同压力下理性行事。缺失的是关于帝国未来的讨论,但意识形态和政治约束使其不可能,导致军方困于红皇后魔镜另一侧,为推迟讨论而奔跑,意识形态以摧毁军方为代价获胜。

历史的常态

对历史学生,美国国家安全机构的悲惨状态非谜团,而是历史常态。苏联末期与今日美国相似,美国帝国并不例外,与历史诸多帝国相似。侵蚀美军的癌症与昔日红军同源,华盛顿精英的无知与苏联无异。在屈服于宣称美国拥有唯一非意识形态军队的毒药后,文武精英陷于自造的衰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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