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期
编者语:
本期真水无香,我们讲述一个“全国三八红旗集体”的故事,这支队伍身处边境,就在诗人吴振写过的“我得身绑石头才能沉入边疆的土地。”
就是在这样的边境,这八个女警的故事,比小说《玉观音》中读到的还要哀婉跌宕。
出版于20年前的海岩小说《玉观音》,讲述了女警察安心在极其艰苦、危险的缉毒工作中,直面过死亡的残酷,也体味过爱情的甜蜜,最终成长为一个超越昨日的女性。只要一想到安心,青春的激情,人性的壮烈,都好像从未随风而逝。
而在真实的生活中,这支戍守边疆的女子侦查组,所经历的每一次办案现场,有人在出发前会默默写下遗书,有人归来后对家人也绝口不提半字险情,读他们的故事,总是想到那首听到旋律就会感动的歌。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为了谁
为了秋的收获
为了春回大雁归。”
还有两天,就是“三八”国际妇女节。据公安部统计,截至2021年3月,在全国200万公安民警中,女民警人数超过28万,占队伍总数的14.3%。
我们祝愿“半边天”节日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这六位女孩的背影,这一个充满千万言语的敬礼,就是我们本期讲述的“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因工作特殊原因,出于尊敬和保护,我们不能展示他们的容貌,但继续读下去,就会感动于这样纤弱的臂膀承担起的千钧之力。
她们平均年龄30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平时,她们和普通女子一样,但在需要的时候,她们会迅速潜伏。她们隐蔽得越深,对犯罪分子打击越狠。
她们是女儿、母亲、妻子,她们无暇陪伴家人,一肩扛起维护边境稳定重任,用女性特有的细腻、耐心、柔韧,严厉打击跨境违法犯罪,为维护边境稳定贡献智慧和力量。
她们是绽放在祖国滇西边境一线的霸王花。她们用青春和热血守卫着祖国的西南边陲,用爱和勇敢拯救了一个个误入歧途的生命,让他们得以走上正途。
她们就是云南德宏边境管理支队芒市边境管理大队“女子侦查组”,这个团队刚刚被全国妇联授予“全国三八红旗集体称号”。
德宏芒市,位于云南西部的边陲重镇,据说佛祖在天亮时分到达此地,因此得名“勐焕”,意为“黎明之城”。
要问谁是芒市迎接黎明次数最多的人,芒市边境管理大队“女子侦查组”组长冼莎莎很有发言权。在2024年,近乎有一半的时间,她都是日出归家,太阳即将升起,天空的颜色从深蓝色逐渐变为淡蓝色、粉红色、橙色,最后变成金色,道路两旁的树随着天空的颜色幻化出不一样的风采。
“归家的路很美,完成工作的心情更棒。”今年,是冼莎莎在“女子侦查组”工作的第10年,也是“女子侦查组”成立的第十年。作为成立之初便来到此处工作的女警之一,她和战友共同打击跨境违法犯罪维护边境辖区安全稳定。
那一年,她23岁,四川姑娘冼莎莎干刚刚从军校毕业,当兵就在边境检查站的她,一直想要了解案件延伸后的工作,分来“女子侦察组”工作,是她的梦想。
“太开心了,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幸运!”十年后,冼莎莎说起这段往事,依然笑眯了眼。
“为什么?”
“可以经历电视剧里演的化妆侦查、巡线追踪、设伏抓捕。”
海岩作品《玉观音》剧照 图片来源:豆瓣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侦查时的场景。那时正是夏天,下午,她和同事潜伏在某边境村寨的一片丛林中,等待抓捕犯罪嫌疑人,热带丛林中蚊虫特别多,衣服被汗打湿都粘在了皮肤上,又不敢有大动作,怕会暴露。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晚上,大家脖子上被叮咬的包已经连成了一片,奇痒无比变成了钻心刺痛,深夜的丛林只剩下虫鸣鸟叫,而潜伏的民警却必须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
凌晨,犯罪嫌疑人的身影出现了。看着黑影越来越近,冼莎莎心跳加快,30余摄氏度的高温下,她却在冒冷汗。这时,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也出现了,正当他们交易时,大家从草丛中冲了出去。在激烈的围追堵截之后,冼莎莎终于将其中一名女犯罪嫌疑人抓获。
在冼莎莎看来这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化妆侦查,最多算是潜伏抓捕。在“女子侦查组”的第一年,她见识过长相乖巧的女战友,为了扮演大哥的女人,烫了一头卷发,贴着文身,穿着皮草,还要“挑战”十厘米的高跟鞋;见过外省女警为了化妆侦查时不暴露身份,苦学本地方言,嘴巴都磨起了泡;更听过前辈讲卧底境外捣毁贩毒团伙的故事。
每一次抓捕现场都很危险。
路瑶就是“传说”里的“伪装者”。案件延伸中,她需要扮演的是收货人的老婆,只需要在接货人上门谈事时,将水送去并放好拍摄的仪器就行。
虽然听过很多前辈的经验,但真正实战还是担心会暴露。行动开始前,路瑶一直询问带队的组长如果暴露了要怎么办,组长说:“喊你的时候你不要答‘到’就行。”
为了演得像,路瑶练习了一晚上端茶倒水动作,以什么样的方式送水、仪器放在哪里不容易被发现、问话了要怎么回答……第二天顺利完成了任务,没想到在第三天她和接货人狭路相逢。
通过第二天得到的线索,第三天下午路瑶和战友扮演成情侣,在公园内寻找接货的交易人,从下午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交易人的影子,路瑶和战友决定扩大范围找寻,在一个小摊旁,与交易人打了一个照面。这人就是昨天路瑶给他倒水的人,路瑶第一反应就是拉住战友的胳膊把脸转过去,假装在和战友说话,接货人走后立马将信息上报给组长。
“当时特别害怕暴露,大家布控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让自己搞黄了。但又自我安慰,昨天是卷发,今天是直发,衣服穿的也不一样,而且天黑可能看不清楚。”路瑶回忆起当时情景,每一起案件的背后,都有无数人的辛勤付出,不管是后台研判还是侦查现场,最少都有四五个组在内外围布控,因为一个人暴露而导致整个案件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许多犯罪分子反侦查能力很强,给破案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不过他们对女性戒备相对低一些,所以女子侦查员在这个时候就能发挥大作用。”路瑶说,男民警都留着寸头,身体因为常年的训练,特别板正,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认出,所以适合布控、抓捕,‘女子侦查组’的工作在前期,主要是化装侦查和潜伏抓捕。
潜伏的场景不尽相同,有时在丛林深处,有时也要钻车底、爬货厢。
路瑶与冼莎莎一直憧憬向往来到“女子侦查组”的“奇遇人生”,她在学校学习的是边检专业,工作后被分配到了边检站,每天都是微笑迎接出入境人员,为他们办理手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角色扮演,还抓人。”路瑶说,当时听说要成立一个“女子侦察组”,自己刚好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就报名了。在她看来,潜伏抓捕拼的是耐心,化妆侦查比的是心理,谁更能等、谁的心理更强大,哪方就能赢。
山东“大姐”钟丽,从昆明结束培训回德宏时,发朋友圈说:“大德宏我回来了。”
钟丽是“女子侦查组”的第一个侦查员。2010年6月,钟丽从遮放边防派出所调入芒市边防大队时,领导问她愿不愿意干内勤。钟丽说,不干。在她的坚持下,她成了侦查队第一个女侦查员。
爷爷是革命烈士、父亲是解放军,钟丽的姐姐和妹妹都很“淑女”,她却从小就表现出“女汉子”的气质。她上小学时就是篮球队队长,经常和男生一起打球比赛。
上高中后,钟丽喜欢上了散打。后来,钟丽如愿考上了成都体院武术与散打专业。2009年6月,钟丽毕业后,毅然携笔从戎来到部队。女承父业,家里人都乐开了花。一晃10多年过去,德宏早已是她的第二故乡。
去年冬天,遮放边防派出所将对一名以贩养吸的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事先得知,犯罪嫌疑人患有艾滋病。本来是观察外围的钟丽要求和男战友一起进行抓捕。
他们深夜悄悄潜入村寨,将嫌疑人控制。钟丽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嫌疑人的身体因为艾滋病早已溃烂,抓捕时疯狂反抗,钟丽紧张得想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事后,钟丽给爸爸打电话说:“太恐怖了,也很危险……”从小到大,钟丽没有跟爸爸撒过娇。
“宁愿做英雄也不要做狗熊,要把工作做好,该往前冲的时候就要冲。”爸爸的话余音绕梁。
“要撞了,哎呀……”这是钟丽在一次办案中发给同事的语音。这段几秒的语音,钟丽现在听了还会热泪盈眶。那是战友用生命在跟罪犯搏斗。
一次,芒市边境管理大队接到线索,一伙毒贩正在芒市交易。接到命令,大队派出数支小分队连夜出发。雨夜的乡间道路泥泞不堪、一片黑暗。
从嘎中村到遮放镇的公路上,各个小分队都在汇报收集到的线索。并得知,嫌疑车辆会打双闪作为信号。
钟丽的车辆一直跟踪到320国道的户拉村。侦查员获悉,嫌疑车辆正从嘎中村向钟丽所在的位置驶来。钟丽需要迅速戒备,想方设法堵断道路,拦住嫌疑车辆。
钟丽冒雨下车,跟一位大货车司机沟通,将大货车横在路上准备拦截。这时,不远处一辆白色宝马车快速驶来。宝马车并没有理会大货车有节奏的双闪,开到离大货车十米左右的地方,急速倒车。钟丽心里一紧,赶快命令队员上车追击。
疯狂倒车的宝马车连连撞到路上正常行驶的车辆也不减速,想伺机掉头逃窜。宝马车后面,另一个小分队紧追不舍。
眼看跟宝马车越来越近,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减速的意思。“撞上去!”命令下达后,钟丽的车辆正在加速,慢慢逼近的追击小分队没有减速向宝马车撞去。钟丽汇报情况发语音说,“要撞了,哎呀……”
一声巨响划破夜空,随后是车辆零件掉落的声音。从宝马车上下来两个人飞快地逃向路边山林。电光火石间,侦查员火速从车上跳下,快速追击。最终,犯罪嫌疑人被成功抓获。
当天晚上,另外一辆宝马车的驾乘人员也被抓获。钟丽和战友在两辆车上共搜出65毒品公斤。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钟丽工作忙,只能把5岁的女儿送回青岛老家。说起女儿,钟丽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亏欠女儿太多了。
女儿总是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你要累了能躺下睡吗……”一声声稚嫩的关切,反复揉搓着钟丽的心。她听到就会泪流满面。女儿在幼儿园里说:“我妈妈可厉害了,专门抓坏人,她很忙,所有的时间都去抓坏人了。”
“有一次办案,五天五夜没睡觉,女儿打电话说,你好好躺下睡吧。”女儿稚嫩的声音,这是钟丽最好的安慰和力量源泉。她多么希望女儿长大后能理解她。
在“女子侦查组”,大家都养成了一些习惯——抽屉里永远放着巧克力和饼干,审讯前一定要吃上一点,一旦进入审讯室,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说话嗓门都很大,在一楼的办公室谈事,二楼都能听见,这是审讯时练出来的;打印卷宗时一定要抬出一箱纸,因为肯定能用上。
大多数女子侦查组成员的习惯养成都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沈花只用了一个案子的时间。
沈花是2024年7月才到的“女子侦查组”。没多久,她就参与办理了一起偷越国(边)境案件。
按照程序,第一次审讯需要在24小时内结束,拘留所只有6个房间,基础信息采集完毕后,侦查员们快速分组开展审讯工作。“第一次审讯工作非常重要,必须把基础工作做扎实。且我们语言不通,需要翻译沟通,增加了时间成本。”组长冼莎莎这样告诉沈花,第一次审讯用时一般在两小时左右,沈花作为新手,审讯一个人平均用时3到4小时。
从最开始办理毒品案件,到办理走私案件,再到组织运送他人偷越国(边)境案件,每一个人都从不熟悉到熟悉,再从熟悉到熟练。冼莎莎还记得刚开始办理偷越国(边)境案件时,因为不熟悉,大家总抓不到重点,专门请教了支队法制处,询问案件办理的重点,梳理案件询问、卷宗制作的难点,经过一次次实践总结才能成功办结案件。
“所有人到拘留所集合。”冼莎莎在群内发布指令。偷越国(边)境案件一般都是多人到案,规定时间内需要录入基础信息、结束第一次审讯,工作量大,如果只有两个人办理案件,不一定能够按时完成,但侦查组的案件办理从来不止两个人,只要有案件全组人都上,分工合作,就算手里案子的也会来帮忙。
早上8点到晚上10点,审讯期间,大家除了出来吃一顿饭,其他时间都在工作,讯问中大家注意力高度集中,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持续几个小时审讯结束后,“出来恍如隔日,嘴皮都是麻的,还疼,完全不想讲话。”沈花说,那时水都不敢多喝,就润一下嘴皮,怕上厕所耽误时间。
案件送审检察院时,沈花打报废了两台打印机,打印纸用了3箱,打印出来的卷宗有34个文件,齐腰高,用最大号的收纳箱装。“案子送去检察院,出来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通过这起案件的历练,沈花将审讯时间提高到2.5小时左右,也能根据不同犯罪嫌疑人特点采取“温和”或是“严厉”的方式审讯。
在审讯时,“女子侦查组”大多会遇到两种情况,一种是抵死不认,另一种是问什么答什么。
“有些犯罪嫌疑人真的很无知,就为了几千块钱,参与拉运非法入境的外籍人员,获刑后整个家都散了。”2024年才到“女子侦查组”工作的胡倩,有时会同情犯罪嫌疑人。
胡倩办理过一个案件。一名外籍女子嫁到中国,生活条件好,每个月寄钱到境外老家,境外的父母想让她将两个妹妹接到中国上班,但办理证件太贵,等待的时间还长,只能花钱偷渡。她和丈夫到边境一线接两个妹妹时被抓获。审讯时,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犯法了,就是因为不懂法律,现在要面临牢狱之灾。
有值得同情的必然有深恶痛绝的。孙丽丽就办理过这样一起印象深刻的案件。当时只抓获了一名犯罪嫌疑人,面对审讯他刚开始拒不说话,后面满口谎话。“因为到案的只有他一人,不能排除是不是说谎。他还有很强反侦察的意识,删除了手机信息,车还是无牌照的。”孙丽丽前前后后审讯了七八次,找了十几个证人才证明他说的是谎话。
“证明犯罪嫌疑人在说谎,很有成就感。”孙丽丽说,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就很抓头,就连睡觉都在想,有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疑点,立马就去证实。
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有几个证人在本地,孙丽丽打电话请他们来做笔录,说明来由后被挂掉,第二次再打过去说她是诈骗,第三次再打过去就是破口大骂,随即被拉入黑名单,为了节约时间,她找去店里,表明身份,出示证件和传唤证进行审讯。
事后证人道歉,因为听电话里是一个女声,而且还讲的是普通话,不会讲本地方言,以为是诈骗,所以没有配合。
“会不会委屈?”
孙丽丽说:“当时根本就没考虑自己委不委屈,而是怕案子超期,既然证人不来,那她就想办法找过去。”她还说,晚上睡觉会突然惊醒,做什么事情时会突然看手机日期,随时确定时间,怕案子超期。
“女子侦查组”每名成员桌子上都放了一个日历,标注了每个案子的接收时间和超期提醒。
如果问“女子侦查组”最害怕的是什么,她们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害怕过节。”
每到过节必有案子,特别是春节、国庆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从2023年到今年的春节,她们一个春节都没有享受过。
孙丽丽翻看从2023年发在朋友圈中的记录,2023年除夕值班,初一到木康边境检查站接案子、办案子。2024年初二、初三接案子、办案子;2025年初二、初三接案子、办案子,每个朋友圈发布的时间都是凌晨两点以后。这是“女子侦查组”过节时的常态。
常态之二是出差。
2023年1月15日,礼拜天,彭秋霞正在家休息,领导打来电话:“有任务,做好出差准备,顺利的话可以回来过年。”
说走就走,当天下午4点左右,彭秋霞和战友们出发了,先到武汉办理案件,经过一系列布控,在大年三十当天抓获犯罪嫌疑人,大家正准备吃完年夜饭赶回芒市时,组长接到电话,木康边境检查站在木炭里查获93公斤毒品,需要延伸打击,武汉到湖南近,他们需要先赶过去了解情况。组长当即将人分成两组,一组开车将犯罪嫌疑人押送回去,另一组人第二天一大早开车赶往湖南。
彭秋霞被分到赶往湖南的那一组,初一便马不停蹄赶往目的地,直到2月3日抓获所有犯罪嫌疑人。空闲时间,彭秋霞抽时间打电话给妈妈,随口问了一句:“我爸呢?”“在医院住院,做了个手术,搭了个桥。”短短的一句话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春节期间,秋霞的爸爸突发心梗,还好她妈妈发现及时,骑着电瓶车将老伴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后说马上要做手术,晚半小时会很危险。
秋霞抱怨地说了一句,“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妈妈一句,“你在外面告诉你也没用”,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虽然平时出差也很多,但是一般都在一个星期左右,那次是她出差最长的一次,整整20天。
因为经常出差,大家的便服和洗漱用品永远都放在后备箱里,随叫随走。
相较于彭秋霞这最长的“春节”,潘雅丽的则是最短,早上接案子、审讯,中午外出延伸,晚上抓人返回。2024年五一节期间,她过了4天这样的日子。有时候是下午接案子,晚上连夜去抓人天亮前返回。
那段时间正是“女子侦查组”办理一起组织运送他人偷越国(边)境专案的关键时期,零零散散抓获运送他人偷越国(边)境二三十起。潘雅丽在抓人时还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2024年,稻子金黄时,潘雅丽接到通知,到盈江县的一个乡镇抓捕一名女性嫌疑人,该境外女子已在国内结婚生子。到地方后,她们刚准备抓人,后台显示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乡镇上,还有一名女子和抓捕目标相似。她们立即前往另一个乡镇确认,发现两名女子不仅面容像、声音像,就连牙齿都很像,后来比对了解两人的名字和照片后,居然是双胞胎姐妹,都嫁到了中国。
先抓谁?这让潘雅丽她们犯了难,如果先抓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可能会打草惊蛇。最后,他们想出一个办法,先让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侦查员靠近该名女子,看她是否会警惕、紧张。先尝试抓捕的是他们最后找到的女子,她在村口同人聊天,看到陌生人靠近没有一点反应,侦查员们认为极有可能不是她,在留下一人联系当地派出所继续监视该女子后她们立即返回这个乡镇,此时,该名女子正在小卖部内打麻将,同样的方法,该女子看到陌生人,摸牌的手都在抖,眼睛还四处张望,她们将其抓获。
2024年,“女子侦查组”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一起大案忙碌,最后落网的王某是杨雪娇参与抓获的。这是她参与的第三次抓捕了。第一次,侦查人员刚到王某家侦查,他在门前屋后都安装了监控,发现有陌生人,逃跑了。第二次,侦查人员经过研判,发现他曾经有一个女儿抱养在别人名下,现在女儿生小孩,他可能会回去,侦查人员提前蹲守,一无所获。第三次,他出现在江西九江镇,镇上有一个工厂,杨雪娇她们猜测犯罪嫌疑人可能在工厂内打工,侦查员们赶在下班前到达九江镇,她和同事扮演来工厂参观的老板,“在上千人的厂子寻找一个人可谓大海捞针。”
杨雪娇说,还好运气好,一直转到工人差不多都走完了,还没有找到人,本以为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看见一个人,下班时间还在埋头操作机器,特别认真,上前与他聊工厂现状时,看见抬起头的工人疑似犯罪嫌疑人,但不敢确认,身份证上白白净净,此时的他胡子长、头发长,脸上的痣也不见了,抱着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侦查员们将其抓捕,细细盘问时才确定就是本人。
随着王某明的归案,此案正式结案,历史8个月,侦查组辗转附件、安徽、江西、山东等13个省市,连续80余次精准打击,共抓获涉案人员380多人。
“女子侦查组”现有女警8名,她们都是双警家庭,且丈夫都在基层,其中5名女警家中都有两个小孩。经常出差加班的他们怎么照顾家庭?
孙丽丽是两个小孩的妈妈,去年除夕前一天,她办理的一个犯罪嫌疑人因心情波动大流产出血,孙丽丽和同事凌晨带她去医院,同事拍了一张照片,时间显示2点28分,她带着嫌疑人在医院开单。
“看到那张照片我就绷不住了,因为我的孩子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就在楼上,我都没有去看他。”事后,孙丽丽说,那时也不敢去看她,不仅是时间晚,更是因为我不能让嫌疑人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我要保护好我的家人。
“女子侦查组”驻扎在芒市,原本可以每天回家照顾家人,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小孩大多是由她们的父母照顾。现在,这些孩子中最大的已经13岁了,“大的都能照顾小的。”谈起家中的小孩她们很自豪,会主动分担家务,晚上看到妈妈出差不哭不闹很坚强勇敢。
冼莎莎今年春节刚结婚,她说:“我也要生两个,让他们相互照顾。”在生之前得将手里的案子全部办完,目前春季草木复苏,一切欣欣向荣,但也是偷越国(边)境案件高发的时间段,年后外出务工、走亲戚的躲起来,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一次,正是五一节,侦查员冯妍的家庭聚会刚刚开始,一家人围着一桌子菜还没动筷子,电话响了。目标摩托车已经在遮放附近出现,毒贩运输的毒品随时会过境。
冯妍冲进雨雾中,目标车被确定为探路车,追踪的车辆和摩托车紧随探路车辆。雨越下越大,骑摩托车的侦查员已全身湿透。探路车辆终于在一处山路停下。骑摩托车的侦查员跟了进去。
晚上11点,探路车辆附近没有任何动静。尾随过去的侦查员已经8个小时没有音讯。冯妍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5月2日凌晨1点多,盯着探路摩托车的侦查员终于回信息,探路车出来了,可以实施抓捕。电话还没挂,摩托车就从冯妍的面前飞速驶过。公路追击在雨中展开,摩托车被逼停在路边。嫌疑人就是不下车,如果不迅速制服嫌疑人,后面拿货的人肯定会有所警觉。
冯妍见车上有一根钢管,拾起钢管指着车上的嫌疑人一声厉喝:“下车!”受到震慑的嫌疑人下车,被按在地上。冒着大雨,第二名和第三名嫌疑人一一被抓获。已经有所察觉的犯罪嫌疑人把毒品分四处分别掩埋。
侦查员们冲进茫茫林海,冒雨追击。凌晨五点,最后一名嫌疑人终于落网。第二天,从各处挖出7公斤多毒品。4名犯罪嫌疑人最终被绳之以法。“我很有成就感,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冯妍说。
危险随时伴随着侦查员。有一次,一名女性毒贩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毒瘾发作,颤抖不止。冯妍怕嫌疑人咬到舌头,立即上前查看。不料毒贩一口咬住了她的手不放。之前嫌疑人交代患有艾滋病。“虽然体检时没发现毒贩患艾滋病,当时我还是心惊肉跳了好久。”冯妍手上的伤疤现在还隐隐可见。
每次紧张的侦查和抓捕,冯妍忘记了性别,只知道自己是个军人。“遇到很危险的时候,我都在心里默默地写遗书。”冯妍的眼睛湿润了,但她忍住了眼泪。
注:文内配图除豆包AI自动生成,其余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 :守土
编辑 :胡冰
排版 :胡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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