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订购的高铁票即将到站，请准备下车。”
车厢内的语音播报把沈然从思绪中拉回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母亲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然然，这周末有空回来吃个饭吗？”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点了发送：“妈，我快到了。”
母亲离婚再嫁已经快十年了，她却很少回来。毕竟，那时候她还没成年，母亲再婚的决定，对她来说，更像是被抛弃的宣告。
她拎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熟悉的城市已然变化，母亲家住的小区环境优美，可她站在门口却有些不知所措。手指悬在门铃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就在她犹豫时，门突然打开了。
沈然愣住了。
母亲穿着一条宽松的连衣裙，脸上是温和的笑，但最让她震惊的是——母亲的肚子，明显隆起，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空气仿佛凝固。
“然然，快进来，傻站着干嘛？”母亲语气依旧温柔，仿佛没看到她的惊讶。
沈然回过神，拖着行李走进屋，眼神复杂地盯着母亲的肚子：“妈……你怀孕了？”
母亲神色一滞，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
“嗯，七个多月了。”她语气轻松地说，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对沈然来说，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的母亲，今年四十七岁。
“妈，你……”她嗓子发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
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走了出来。
继父——赵国良。
“然然回来啦！”赵国良笑着，目光在她和母亲之间打转，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来，坐吧，吃点水果。”
沈然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小时候对他的反感和抗拒，心里更是复杂。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要孩子的？”她最终还是问了。
母亲叹了口气，坐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原本没打算的，可是……你赵叔叔一直想要个孩子。年纪大了，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突然就有了。”
沈然盯着母亲，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勉强的痕迹，可母亲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她攥紧了手心。
“那……你想过你的年纪吗？你生得了吗？”她的声音有些急。
“医生说有风险，但还在可控范围。”母亲淡淡地说，仿佛不愿意多谈。
赵国良这时候开口了，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然然，你别怪你妈，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你可能不太能接受。”
沈然冷笑：“所以，干脆不告诉我是吧？”
母亲沉默了。
沈然的情绪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她站起来，眼眶发热：“妈，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年纪怀孕有多危险吗？你都快五十岁了！你生孩子是为了谁？是为了赵叔叔，还是为了你自己？”
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她仍然温声道：“然然，妈妈从来没有忘记你，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和你赵叔叔感情很好，他没有孩子，我愿意为他再拼一次。”
沈然红了眼：“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母亲的手微微一颤，赵国良也沉默了。
良久，母亲轻轻叹了口气：“然然，我知道你难接受，可这是我的选择。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想再拥有一次完整的家庭。”
沈然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堵住了一样。
是啊，她已经长大了，母亲已经不再是她的全部，而她……似乎也不再是母亲的全部。
她低头，看着母亲微微隆起的肚子，里面是一个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晚饭桌上，气氛依旧有些僵硬。赵国良一直在找话题，母亲温柔地夹菜，像是想让一切看起来正常些，可沈然只是机械地吃着，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
饭后，母亲走到她房间门口，轻轻叹了口气：“然然，你能试着接受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沈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我不知道。”
那一夜，她睡得很浅，梦里是小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妈妈永远爱你。”
清晨，沈然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母亲送她到门口，声音轻柔：“然然，别怪妈妈。”
沈然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她：“妈，我没有怪你……只是，我还需要时间。”
母亲轻轻点头，眼里有一丝释然。
她转身，拖着行李往前走，阳光落在地面上，拉长了她的影子。
她知道，母亲的生活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而她，也要学着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