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四五

出身既扰扰,世事非一状。

未能舍流俗,所以相追访。

昨吊徐五死,今送刘三葬。

终日不得闲,为此心凄怆。

生活原本就纷扰不安,世间的事情也总是变化无常。既然不能脱离世俗的牵绊,自然要与人们相互往来应酬。昨天刚去哀悼徐五的去世,今天又要为刘三送葬。整日里没有一刻能得清闲,因为这些事内心倍感凄凉悲伤。

其一四六

有乐且须乐,时哉不可失。

虽云一百年,岂满三万日。

寄世是须臾,论钱莫啾唧。

孝经末后章,委曲陈情毕。

人生在世有快乐就应当及时行乐,美好的时光不可白白错失。虽说人活百年看似长久,实际还不足三万个日夜。寄居人世不过片刻光阴,何必为钱财得失而斤斤计较。如同《孝经》最后一章所言,把心中的情感直接完全地表达出来吧。

诗中"扰扰"二字直指人生本质的纷扰性,"昨吊徐五死,今送刘三葬"的排比结构强化了生命的无常。寒山子通过参与世俗葬礼的重复场景,揭示人类难以摆脱的生存困境:既无法超脱世俗规范("未能舍流俗"),又在生死轮回的必然性中承受精神煎熬("终日不得闲,为此心凄怆")。

诗中"心凄怆"的哀痛体验,恰是禅宗"休歇"法门的反面映照。后一首"有乐且须乐",这种转变暗合禅宗"扫除相对意识"的修行次第:从对生死现象的执着("凄怆"),到"不系著对象"的超越。其生命观经历从现象认知到本质洞察的升华,最终指向"一住寒山万事休"的清净本心。

“有乐且须乐”并非纵欲,而是禅宗“平常心是道”的实践。寒山子将“乐”定义为对当下存在的全然接纳,破除“乐-苦”二元对立,如临济义玄“随处作主,立处皆真”的禅机。也将“乐”从感官享乐升华为觉悟后的自在无碍。

对“三万日”的量化揭示禅宗“劫外之机”——超越线性时间的束缚。此处的数字计算实为“棒喝”,迫使我们直面“刹那即永恒”的实相,呼应永嘉玄觉《证道歌》“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引用《孝经》却剥离其道德教化功能,转化为生命觉悟的注脚。这种“用典反典”的手法,与禅宗“呵佛骂祖”的颠覆精神同构。“委曲陈情毕”隐含逻辑断裂——尽孝完成后的生命意义空缺,直指儒家伦理体系的有限性,与“须臾”的宇宙观形成张力。

这一个毕字,也是了得,把所有的散乱,烦恼,痛苦,收拾干净,一超直入,自在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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