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说
今年，我会通过采访来分享一些康复者的正能量故事。每一段经历都是一束光，照亮彼此前行的路。第五个故事，来自一位18岁大男孩。
1：
2：
3：
4：
福福
福福被哈佛录取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特别开心。福福的英文名叫Franklin，是一名很阳光的淋巴瘤康复者，今年正好诊断后第十年，结疗也已经八年。
福福生活在美国，但早已是我们向日葵儿童公益的志愿者，经常分享自己的故事去鼓励正在治疗中的孩子和家庭。
福福在向日葵儿童的分享：
两年前我在美国见过福福，听他讲了自己的故事。这次我又怀着好奇心和他们约了个视频继续聊聊天。没多久，我就理解了为什么哈佛会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癌症康复者，而是因为他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祝贺你被哈佛录取啊。哈佛是你的Dream School（梦想的学校）吗？”我抛给了福福第一个问题。
“不算吧。因为我从来没梦到过哈佛。”福福笑着回答道。
“如果给你目前为止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排名，被哈佛录取能排第几？“我的第二个问题。
“接下来在哈佛读书这四年的经历，会排得很高。但被录取本身没什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定是一段经历，是Adventure（冒险）。录取更像一个通知，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好，我们邀请你来哈佛冒险。”
我挺佩服这个18岁的孩子。
在我们接下去的对话中，我反复听到Adventure这个词。很显然，对福福来说，人生的体验、经历和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生病
福福出生在美国一个普通华人家庭，诊断癌症的时候刚7岁半，而且那天日子很特别，是2015年1月1号，元旦。
他居住的城市很小，只有10万人，在中国最多算一个小镇。当地医生极少见到儿童癌症，所以当福福最开始出现症状得时候，不出所料的被误诊了。
福福很喜欢打篮球。2014年12月份，他经常打球的时候喘不上气。爸妈带着去看医生，医生只简单测了测血，说指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注意休息就好，就打发他回家了。
情况迅速恶化，过了几天就已经发展到在家呆着也呼吸困难，最开始爸妈用热蒸汽，有点帮助，但到了1月1号这天晚上，什么东西都没用了，福福感觉自己完全没法呼吸，吓得妈妈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把福福拉到了当地医院的急诊。一拍片子，发现胸腔有肿块，但那家医院并没有儿童肿瘤医生，所以立刻把他转到全世界治疗儿童肿瘤最顶尖的医院之一，波士顿儿童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这里的医生果然不一样，做了一些检查后，医生说虽然还需要做活检确认，但99%概率是淋巴瘤，而且应该是T细胞淋巴瘤。
最后的活检果然证明了医生了判断。后来才知道，福福的主治医生是世界上儿童淋巴瘤方面的顶尖专家。更幸运的是，医生说不需要放疗或骨髓移植，靠化疗就应该可以治愈。
治疗期间的福福
当妈妈问医生要不要告诉孩子病情的时候，医生很干脆的说：“完全没问题”。因为根据他的经验，孩子往往比家长更容易接受患癌的消息，因为孩子并不太懂，不会担心那么多。
果然，当7岁的福福听说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下完了，得在医院待1~2天，没法去上学了，他完全没想到治疗周期会长达两年。当医生护士给福福耐心解释后面会这么治，那么治的时候，福福听得云里雾里，反正也没怎么听懂，出于礼貌，他最后回答了一个词：“OK！”
福福的治疗挺顺利。他的肿瘤对化疗很敏感，刚化疗了一个月，肿瘤就几乎缩小到看不见了，所以医生说他可以回家住了，只需要定期来医院做鞘内注射和静脉化疗就行，其它需要的药物，医院会定期派专人送到家里。所以虽然整个治疗持续了两年，但福福只有最开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面除了化疗期间有感染外都是住在家里，刚开始每周去医院两次，后来变成每周去一次，再后来一个月去一次，直到治满两年。
化疗效果好，但也有痛苦，福福印象中最惨的一次就是白细胞掉到接近零，然后口腔里爆发大规模溃疡，痛到他连嘴都张不开。
“这是我这辈子感觉最痛的一次，没有之一。”
当福福说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医生给福福开了吗啡类的镇痛药，控制住了疼痛。他们的理念是，癌症治疗过程中，要让患者尽量舒服，能多舒服就多舒服。
但回想起生病这段经历，福福记得最多的不是痛苦，而是关心，他记得很多人对他的关心。
“妈妈在医院守了我一个月。”
“外婆送来的葱油饼特别好吃。”
“同学送了我挺多礼物。”
“校长也来看我，给我带了几本书。”
病房里贴满了同学们的祝福卡片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很好，而且福福还说了医院提供的两种公益服务，让我印象很深刻。
第一是在治疗过程中，福福的课程几乎没有耽误，因为无论住院还是居家治疗，波士顿儿童医院都和学校协调派了一名家教，专门一对一给他补课。
第二是福福回到学校的那天，医院专门派了个护士一起到学校，给同学们上了一堂科普课，用孩子们能听懂的语言介绍了福福得了什么病，经历了什么治疗，为什么是光头，为什么会更容易累，和福福接触要注意什么，等等。
福福回到学校，医院派人给同学们宣讲
由于这些配套的公益服务，福福治疗后回到学校没遇到什么障碍。
这两种服务都是中国目前都很缺乏，很多孩子在治疗结束后，回到学校会因为同学们的不理解而受到歧视，甚至霸凌。他们战胜了癌症，却没有战胜偏见。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这段患癌的经历对福福后来生活也带来了影响，比如带着输液港去上课会不舒服，很长时间体育活动也没法参加，最喜欢的篮球也打不了，很可惜。
但除此之外，他觉得癌症带给自己更多的是收获。
“如果没有癌症，我的世界会更好吗？可能是的。但对我自己来说，得了癌症以后能活下来，就是一种积极的人生经历和冒险。冒险就要有起伏才有意思，就像《指环王》的故事，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把魔戒销毁了，不是很无聊吗？”福福说。
“你在向日葵儿童多次分享这段经历，其中最想传递的一个点是什么？”我问道
“You can always grow（你永远可以成长）。成长不一定等于变得更好，而是变得不同，是尝试不同的东西。成长也不一定要有目标，有目标是好事儿，但老子说过，上善若水。我更喜欢像水一样，顺着河流走，不用说一定要到哪儿。有的时候你盯着一个目标，但到了那儿才发现错过了很多东西，因为一路上你都没有留心看看周围。只有到处看，才能看到世界上很多的东西，才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是想做什么样的事。”
中国
如果你在学校碰到福福，你会发现他很多地方都符合大家对中国孩子的“固有印象”：数学好，弹钢琴，吹单簧管，不喜欢张扬。
但深入了解他的人，会发现他也有挺美国的另一面，比如他喜欢爵士乐，喜欢嘻哈音乐（饶舌/Rap）。他喜欢嘻哈音乐这事儿，就连同学们都一直不知道。直到有次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放了个嘻哈音乐，结果福福突然把歌词都唱了出来，大家都震惊了。没人想到这个弹钢琴的男孩居然会唱这种歌。
我问了个经常困扰华裔二代的问题，“你觉得你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我是中国人，也是美国人，两个都是。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能说英文，也能说中文，大部分同学只能说英文，那我其实比他们厉害。”
“你会刻意弱化你的华人身份，去更好地融入同学们吗？”
“我不想这些。我想干什么我就干，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而是因为我是我，我就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弹钢琴，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而是因为钢琴是挺美的一个乐器。很少有别的乐器能两个手一起弹出10个音，但钢琴可以，这很酷。”
“如果别人用种族主义语言攻击你呢？”
“他们可以说，因为你控制不了别人说什么，只能控制你自己。如果是我好朋友，我会去说一下，但如果是陌生人，我都不认识的话，那就不管，直接走开就是了。让一个我都不在意的人来影响我的生活， 那也太没意义了。”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人觉得病毒是中国人带来的。有次我去溜冰，一个我不认识高年级的学生看我来自中国，就对我嚷嚷：‘新冠病毒流在你的血里!（COVID runs in your bloodline）’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和他纠缠，开了个玩笑就走了。后来，我在长跑队又见到了他，不过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渐渐我们熟悉了，有一次，我请他到我家玩， 他突然问我，你是那个溜冰场的中国男孩吗？我笑着点点头。他对我说，‘对不起’，后来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福福练习单簧管
我问他：“你最‘中国人’的一个爱好是什么？”
“吃蛋炒饭！我超级爱吃蛋炒饭。”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中国的时候，舅舅请他吃大餐，去了个很高级的餐厅，让他随便点菜，结果他就只点了一个蛋炒饭。
舅舅说，这么多贵的菜，你要蛋炒饭？福福说，我就要蛋炒饭，因为好吃又简单。
福福真的很喜欢中餐，经常带朋友们去城里的中餐馆。他觉得能和朋友分享自己的文化是很好的事情。
除了蛋炒饭，福福其实还有个更中国的爱好，那就是打牌！准确地说是斗地主！
福福说小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斗地主。自从4岁被爸爸教会斗地主，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在平板电脑上和电脑打，每局打赢了能得2~3分，结果他坚持不懈地打，居然一路打到了7万多分，可想而知打了多少局。
他至今都还记得，在5岁地时候，有一次冬天还不到凌晨5点，他就爬了起来，抱着平板电脑，裹着被子，在冷飕飕的寒冬里蜷缩在暖气片边上一边取暖一边斗地主。
就连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四川人，都自愧不如。
工作
我一直以为，福福能进哈佛，癌症康复者的身份肯定是关键。美国的大学申请，每个人都要写文书，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原以为福福会把患癌的故事作为重点来讲，毕竟这是一个很独特，也很积极的例子。
但其实他并没有。在大学的申请文书上，关于小时候得癌症的故事，他只写了2~3句话。
“那你觉得哈佛为什么会录取你呢？”我问道。
福福说，在录取后哈佛招生官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表示祝贺，也说了为什么喜欢他。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工作经历。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工作经历。
福福从初中毕业开始，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在两家公益机构。有工资，但关键是做的事情他很喜欢。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教数学。第二份工作，是帮忙组织低收入家庭孩子的夏令营。
我问福福，从哈佛毕业想干什么？
他说还不知道，但希望对社会有积极的影响，工作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哇，我在帮助别人。”
他现在也挺迷茫，他喜欢金融，但又觉得每天起床就想着挣钱不是有意义的人生，就算真成了亿万富翁，最后把钱都捐了，好像也不是很有意义，因为并没有真正做出什么牺牲。
他并不想挣那么多钱，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要用钱干什么。很多人有钱喜欢买东西，但福福没兴趣，他甚至不想买房子，觉得如果一辈子就自己一个人，那就买个车，天天住车里也挺舒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睡觉就停车。
“我希望我以后的工作有趣，一定要跟人有关。”福福最后做了个总结。
哥哥
在哈佛的申请中，有个附加申请文书，题目是：“简要描述塑造了现在的你的课外活动、工作经历、旅行、或者家庭责任”。
虽然很短，却是福福写作最投入感情的一篇，因为他写到了哥哥。
福福的哥哥比他大四岁，从小就被诊断有自闭症。哥哥的兴趣非常窄，也很少社交。福福喜欢和人交流，乐于提供帮助。虽然哥哥的历史和时政知识很丰富，福福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但福福和哥哥之间的交集还是有限。
哥哥也常常会觉得自卑，因为弟弟各方面都比他强。弟弟还没上高中就找到了工作，而自己大学快毕业了连个实习经历也没有。
而福福会觉得哥哥缺乏社交常识，上大学了举止行为还像个小学生。无法理解为什么哥哥很多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常常充满了张力。
福福和哥哥小时候
哥哥的求学生活远比福福艰辛。虽然进了大学，但已经休了两次学。
第一次是刚进大学就出现了诸多不适应，很快学校打电话来建议休学，于是爸妈把他带回了家。回来待了一星期，哥哥感觉好点了，自己说还想再继续试试，于是又回到学校。
这次不错，从大一坚持到了大三。正当家人庆幸经历了诸多困难，他终于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的时候，情况突然又恶化了。
学期过了一半，他突然开始担心很多事情，最开始是担心用手机会让自己得脑瘤，想法挥之不去。逐渐地，担忧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他害怕出租车上的红色印记是血渍，会让自己感染梅毒，担心自己在医务室会控制不住，捡起污染的针头来扎自己……
哥哥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些念头非常荒谬，但却无法控制，它们总在脑子挥之不去，让他备受折磨。症状原来越严重，爸爸妈妈再次接他回家。
回家后，哥哥先去了急诊，后被转到专业的精神专科医院检查，最后医生的诊断是严重的强迫症。很多人对强迫症有误解，以为就是洁癖，或者喜欢摆放东西。但实际上，这是一种以反复侵入意识的恐惧思维和执念为特征的心理障碍，正是这些执念，产生了五花八门的强迫行为。
好在目前对强迫症已经可以有效治疗，控制症状。哥哥经过住院和强化治疗半年后，虽然艰辛，但已经显著好转，又回到了学校。
福福以前对哥哥不太理解，但经历了哥哥发病、住院、休学等的一系列事件后，他对哥哥有了更多的体谅。
在这个过程中，福福感受到了哥哥对自己其实很信任。在急诊的时候，医生想给哥哥吃药，但哥哥很怕任何东西进入嘴里，最后他说：“让我的弟弟来，如果弟弟让我吃这个药，我就吃。”
福福带着复杂的感情，把他和哥哥的故事写进了大学申请的文书里：
“……我哥哥常常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我反复为他做保证。我知道他有自闭症，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去年 12 月，他突然产生了很多让他备受折磨的荒谬想法，比如水杯里有毒。我们在急诊一起等待他被转去精神专科医院的时候，我不禁担心他是否能真正完全康复。快到半夜的时候，我准备离开。‘等等！’他说：‘即使会中毒而死，我也要喝了这水’。然后，他真的抿了几口水。我知道这对他有多难，所以我给了大哥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说，‘我会永远支持你’。”
父母
每个孩子都是家长的投影，我觉得福福的爸妈是了不起的人。无论是对哥哥，还是对福福，他们都倾注了无限的爱。
哥哥从小对考试成绩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视，每次考试前都特别紧张，无法控制。为了缓解他这种焦虑，爸爸用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反向激励：“如果小测验没有考及格，我就请你吃牛排，如果大考试没有考及格，我就带你去纽约中国城，好好吃一顿！”
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到里面包含的爱。
哥哥大三再次休学的那个早上，爸爸把车开到他宿舍楼下，但哥哥却迟迟没有下来。打电话一问，才知道早上他的手机不小心碰到了水瓶，于是脑中就产生了瓶里的水已经变得有毒的诡异念头，导致他虽然很渴，却不敢喝水，甚至开始害怕回家后会被下毒或杀害。爸爸到宿舍和他谈了很久，哥哥才终于决定一起回家。
下楼的时候，爸爸抱着哥哥说：“我为你的勇气感到骄傲！”
爸爸在自己去年的回忆文字里最后写道：“过去这一年里，拥抱让我们慰藉彼此。前行的路上或喜或忧，但这份回忆的温暖会长留心中。”
菠萝和福福父子在波士顿
即使对学习能力更强的福福，爸妈也从来没提成绩上的要求，没有安排他参加什么竞赛或考级。
妈妈还会时不时担心一下学习，但爸爸是真的放飞，鼓励他去尝试任何想做的事情，只有两个要求：不害人，不害己。
福福记得有一次他心情不好，给爸爸说：“我今天不想去上学了。”
结果爸爸很干脆：“那就不去了。”
甚至有一次还说：“你不上大学也可以。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也不会逼着你去，因为那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
这应该就是福福独立和成熟性格的来源。
我问福福的爸爸，对福福未来的人生有什么期望。
他说福福以后养活自己肯定没问题，他不担心。他只有两个祝福。
第一是祝福他能更好地理解别人。聪明人的通病，就是不太容易理解别人，尤其不理解别人的难处。现在他更理解了哥哥，未来还需要能理解更多的人。我们经常说要有同理心，要设身处地，站在别人角度考虑问题，但这个其实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第二是祝福他能找到内心和世界的平衡。孔子说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希望福福将来能真正做到和自己内心的和谐，和外界的和谐，和世界的和谐。在和谐的基础上，他的能力就能发挥出来，为社会做出很多的贡献。
我最后问了福福爸爸同样的问题：“福福被哈佛录取，从他的人生高光点来说，你觉得能排到多少名？”
答案几乎和福福说的一模一样：“我希望不会很高。毫无疑问，每一个被哈佛这样学校录取的孩子都值得祝贺，但如果说五年，十年以后，大家说孩子的高光时刻是被哈佛录取了，那这其实是有点可悲的事情。录取是对你过去努力的一个肯定，但并不代表你未来能够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录取是向后看，我们需要向前看。”
尾声
福福说，他的高中毕业计划，就是租辆车，从美国东北的波士顿一路开到西南的加州，每天就住在车里。车里带上厨具，带上炉子，有机会就自己做饭。“视频网站上有攻略，我想试试这个Adventure（冒险）。”
果然，他每天想的都是冒险。
最后，我请福福对现在生病中的小朋友说一句话。他想了想说：
“不要让得癌症这件事儿，阻止你以后做任何事情，至少一定要试试。”
致敬生命！
福福在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