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站在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子发酸。透过玻璃窗，他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滴滴"的声响。
三天前，他还在县城新开的餐馆里忙得脚不沾地。那会儿正是饭点，后厨里锅铲翻飞，油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一边指挥着服务员上菜，一边还要应付工商局的人来检查卫生许可证。手机在围裙兜里震个不停，他掏出来一看，是二弟小强打来的。
"哥，妈晕倒了！"小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回来吧！"
大伟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他记得那天早上出门前，母亲还坐在院子里择菜，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银粉。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大伟啊，别太累了，钱是赚不完的。"
可他哪敢不累？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三个长大。他是长子，自然要挑起这个家。这些年，他在县城开了餐馆，生意越做越大，钱是赚了不少，可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大伟......"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呼唤。他赶紧擦掉眼泪，推开门走进去。
母亲的手动了动，他连忙握住。那只手粗糙得像树皮，却温暖依旧。"妈，我在这儿。"
"你二弟......"母亲喘着气，"他又去赌了是不是？"
大伟的心猛地揪紧了。上个月，小强在赌场欠了二十万，债主找上门来要剁他的手。是他卖了县城的一套房子，才把这事摆平。为此，妻子跟他大吵一架，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妈，您别操心这个，好好养病。"他轻声安慰。
母亲摇摇头，眼角渗出泪水："大伟啊，妈知道你最难。可是......钱重要，亲情更重要啊。你爸走的时候，拉着你的手说，要你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伟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那张蜡黄的脸，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三个孩子成家立业。
"我知道，妈。"他握紧母亲的手，"我都知道。"
病房的门被推开，小妹高小芳提着保温桶走进来。她刚下班，还穿着超市的工作服。"哥，我给妈熬了粥。"她轻声说，眼圈也是红的。
大伟接过保温桶，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农忙时节，母亲都会熬一锅红薯粥。那会儿家里穷，一碗粥要分着喝，可他们兄妹三个总是你推我让，最后母亲总是假装生气，才让他们乖乖把粥喝完。
"小芳，"他抬头看着妹妹，"这些年，哥对不起你们。"
小芳摇摇头："哥，你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
大伟低下头，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香味飘散在病房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逐金钱，却忘记了最珍贵的东西。父亲的嘱托，母亲的期盼，弟妹的依赖，这些才是他真正应该守护的。
"妈，"他轻声说，"等您出院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我亲自下厨，做您最爱吃的红烧肉。"
母亲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好......"
窗外的夕阳洒进来，给病房镀上一层金色。大伟忽然明白，人生最珍贵的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此时此刻，能和最亲的人在一起。他决定放下生意，好好陪陪母亲，也好好修复这个家。
二、
大伟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妻子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大伟，我们离婚吧。"
他闭上眼睛，想起十年前和妻子相识的场景。那会儿他刚在县城开餐馆，妻子是隔壁花店的老板娘。每天清晨，她都会把最新鲜的玫瑰插在店门口的花瓶里，阳光照在花瓣上，露珠闪闪发亮。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大伟抬头，看见妻子牵着儿子站在电梯口。儿子已经长高了不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们......"大伟站起身，喉咙发紧。
"妈打电话说奶奶病了。"妻子轻声说，"我带小宝来看看。"
大伟看着儿子，突然发现他的眉眼像极了父亲。那个总是佝偻着背，却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们的父亲。
"爸......"儿子小声叫了一声。
大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蹲下身，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小家伙身上有淡淡的奶香，让他想起儿子刚出生时的样子。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爸爸对不起你们......"
妻子别过脸去，但大伟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他站起身，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妻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里，母亲正在给小强打电话。大伟听见她在训斥弟弟："你要是再敢去赌，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小强在电话那头哭得像个孩子："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大伟走进病房，接过电话："小强，明天来医院，我们好好谈谈。"
第二天，小强果然来了。他瘦了很多，眼圈发青，显然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大伟带他到医院的天台，递给他一支烟。
"哥......"小强接过烟，手在发抖。
"还记得小时候吗？"大伟望着远处的山，"那会儿家里穷，你总偷我的作业本去卖废纸。每次被我发现，你就哭着说想给妈买件新衣服。"
小强低下头，眼泪滴在水泥地上。
"我知道你是想赚钱，"大伟拍拍弟弟的肩膀，"但是赌博不是出路。来我餐馆帮忙吧，我教你做生意。"
小强抬起头，眼里闪着希望的光："真的吗？哥......"
"真的，"大伟笑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发誓！"小强激动地说，"我要是再赌，就......"
"行了，"大伟打断他，"记住你说的话就行。"
一个月后，母亲出院了。大伟把餐馆交给小强打理，自己则带着妻儿搬回了老家。他在村里开了间小饭馆，虽然赚得不多，但每天都能陪在母亲身边。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吃饭。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蝉鸣声此起彼伏。母亲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大伟碗里："尝尝，是不是你小时候那个味？"
大伟咬了一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他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人啊，要知足常乐。"
"好吃，"他笑着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妻子在旁边给儿子剥虾，小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餐馆里的趣事。小妹小芳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脸上沾着面粉。
大伟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终于明白，人生最珍贵的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此时此刻，能和最亲的人在一起。
"来，咱们干一杯！"他举起酒杯，"为了家人，为了亲情！"
"干杯！"全家人异口同声地说。
夕阳的余晖中，欢声笑语飘散在院子里。大伟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