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的孽缘未尽

晨昏书


婚姻这面铜镜,是否早已蒙尘?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古人早已道破天机。

我与妻的镜面,如今映照的却是两个在生活泥泞里跋涉的倒影。

每个清晨的"考德"始于她鬓角的白霜。

当薄雾般的阳光漫过飘窗,她总要捧着我的脸问:"今天的你,还认得我的眼睛吗?"

那天我急着出门开会,她突然在玄关处拦下我,指尖沾着新沏的碧螺春,在我掌心画下个歪扭的"忠"字。

茶渍在晨光里渐渐晕开,恍若二十年前她在我课本上画的涂鸦。

冬至那夜我们因琐事争吵。

她忽然取出檀木匣里的《诗经》,翻到《邶风》那页,泛黄的纸笺上浸着几滴褪色的泪痕——那是我们初遇时抄写的"死生契阔"。

她将冰凉的手覆在我手背:"记得你说习礼当如琢玉,怎么现在倒像块顽石?"

暖气管在墙角嗡嗡震颤,惊觉她发间幽香竟与匣中陈年沉香浑然一体。

最冷的惊蛰日她赴英伦。

临别时她将整罐茉莉香片倒进我风衣口袋,细白花瓣簌簌落在机场安检传送带上。

深夜独坐书房,忽见案头《教约》夹着张洒金笺:"君看今年树上雪,尽是去春冰下魂"。

墨迹未干的"魂"字旁,粘着朵干枯的茉莉,像枚凝固的月牙。

今晨信箱里躺着素白信封。

拆开是张产检报告单,孕周显示正是她临行前那夜。

背面蝇头小楷写着:"此心安处,不必是吾乡"。

玻璃窗上霜花突然迸裂,恍惚看见她站在雪松树下,正用冻红的手指呵化冰凌,拼出我们未写完的"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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