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与井架。

□文/摄 李玉明

我是一朵从中原飘飞到黑土地的雪花。

出生在中原地区的我,来大庆之前少见冰雪,没有见过石油,我曾是冰雪与石油之外的人,我曾是冰雪与石油的客人。白色的冰雪和黑色的石油,像白纸黑字的一部书,就在我人生的近旁。

冰雪给予我的最初印象是绚丽的。我家的第一个房子是农户民居旧址改造的宿舍。那时门窗都是漏风的,一到初冬母亲会用面粉做成浆糊,把两扇对开的木窗缝用毛边纸糊上。这样挡住了寒气进入屋子的速度,却挡不住每天寒气带来不同的礼物,冰雪以它的方式,持续向我们表达它的善意。

因为屋子里暖气很热,每个早上和傍晚,窗子上会结很漂亮的霜花,太阳出来就化掉。即使是同一扇窗,每一次都会结出不一样的图案,从没重复过。有时是一整片玻璃那样大的羽毛,有时是排列细密的一棵棵小树甚至森林,有时像我们河北老家那片连绵的、不高的山,有时是一片片鱼鳞,像长大后看过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冰雪对于我,是飞旋的。我家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每到冬天河面凝结成冰,一扇神奇世界之门就打开了。房前屋后的孩子们都会去冰上玩耍。有的坐着木箱改制的冰车、爬犁,手握两根铁钎子,双臂一起向后用力,就划去好远,像现在电影里穿梭时空的画面;有的在冰面上滚铁环,在冰上往往速度不受控制,铁环先飞去好远,人在后面拼了全力使劲追,追上了就哈哈大笑,追不上就突然扑倒在冰面上;有的胆小,只敢在冰上短距离打“出溜滑”,即使突然滑倒也不会很疼,有厚厚的棉衣棉帽子护着呢!冰雪带给我们飞翔一般的力量。我们飞着,仿佛会超越或带走一些时间。明明在冰面上,但那份悠游又像在水中。冰面是冷的,但是她召唤、集聚和接纳、保鲜了我们所有温暖的童年。

这些年,我所居住的大庆,每到冬天都会举办很多赏冰乐雪的全民活动:冰雕雪雕大赛、速度滑冰、冰雪赛车拉力赛等,但是这后面的“等”字,说的不是等待的等,是程度、数量上不断累加增多的“等”。人们在冰雪中穿梭,在冰雪上悬浮,仿佛我们没有产生位移,飞旋的只是时光;仿佛我们没有变老,长大的只是外貌;仿佛每个新我和昨天的旧我在冰雪中合二为一,我们终于追上了自己。

冰雪对于我,是温暖的。和几个好友相约去旷野玩耍,打儿时没有打完、没有打够的雪仗,堆一直也堆不够的雪人,滑那滑不够的“出溜滑”。我们生存于四季,但雪人只能陪伴我们一个冬季。我们堆砌的雪人,我们知悉它所有的成分。

大庆湿地如群星散布四方,每逢冰雪到来,一面面镜子就被磨平。每年冬天天气最冷的时候,恰恰是人们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冰雪嘉年华、灯光秀、各处建起的滑雪场,不论从视觉,还是听觉、触觉,都能让人一秒回到小时候。

1959年,松嫩平原发现了石油,几万人从全国各地奔赴这里。王进喜和老一辈石油创业者开始了不论吃住、不分昼夜的石油大会战。“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为解决供水不足,王进喜带领工人破冰取水,盆端桶提运水保证开钻,仅用几天时间就钻完他来到大庆油田的第一口生产井。他们的热情穿透地层,融化冰雪。

与其说大庆石油人是和冰雪严寒作斗争,不如说是冰雪严寒一路考验和见证着石油创业者的征程。大庆石油人一直像铁人一样扎根这里,热爱这里,与冰雪深情拥抱。我看见许许多多新的“铁人”在各自岗位上努力拼搏,用微光照亮冰雪和石油,照亮道路和时间。

我们电力运维单位,同事们平日里电网检修,越是风霜雨雪的恶劣天气越要冲出去抢修。他们说:线路早些送电,井站才能正常采油、输油。时间是无色的河流,但奋斗是多彩的光线;冰雪是白色的纸张,石油是黑色的江海。这些成分组合在一起,才构成天下无二的大庆。

看见霜雪落在抽油机上,我仿佛看见抽油机长出羽翼。它们在雪中飞着。我仰望,分不清未来和过往,但冰雪和抽油机为我们完成了一次折叠般的测量。一面白色镜子,映照石油的上升和移动。抽油机在雪中奔忙,目送许多石油升起。雪,给世界一地“白银”;抽油机,给世界一个个拥抱。

当想到这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到了寒冷的冬天,来大庆开始冰雪之旅、石油之旅的游客也不少。虽然身在平原,这冰雪,何尝不是水做的靠山?石油也是一样。石油是神圣的,冰雪是神圣的,当这两种来自天上、来自地下的物质结合,灵魂必会被照亮,好运自会长久,且长留。

我与冰雪、与石油的情缘应已深入骨髓。冰雪和石油向我证明:时间有情,土地有情。我不在这里出生,却在这里变老。

在我心里,冰雪应是一条河流,石油则是另一条。因为冰雪、因为石油,诗意直通天地,且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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