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继文,北京人!1968年十八岁的李继文在内蒙古的扎鲁特旗插队,1976年返回北京,后经努力考上了北京人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目前李老师已经退休,现长居北京!
二、
我退休已经好多年了,这些年的退休生吧,怎么说呢,没意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虽说我年轻那功夫啥也不懂,当年的生活条件自然跟今天自然也不能同日而语了,可那会儿我们活得充实啊,最近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愿意回忆过去的日子了,可能这就是上了岁数的原因吧!
我下乡那功夫是六八年,为了响应领袖的号召吗!“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就是那功夫离开北京的!
我下乡的地方就是你们东北的扎鲁特旗,那功夫我没记错的话,扎鲁特旗好像是归哲里木盟管辖,现在又变成通辽市下面的一个旗了,你说说就这几十年变化得有多大吧!
我下乡的地方叫乌力吉木仁苏木,巴彦图门嘎查。乌仁吉木仁苏木这块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蒙族游牧之地,可能是受当年大鸣大放的影响吧,五十年代那功夫部分的牧场就给改种庄稼了,种庄稼对不对,可能今天的人们自有评说,我们就不过多进行评价了,反正你知道那功夫的乌仁吉木仁苏木,就是半农耕半畜牧的一个农业苏木也就行了!
我们下乡那会儿的日子过得挺苦的,知青不分男女,全都下地放牛放羊、打牧草,挤牛奶,犁地、点籽儿,都是些个庄稼院的活儿,你不愿意干,不愿意干谁给你公分啊?没有公分儿,就连当地人吃的苞米面儿大饼子,你都吃不上啊,不干活儿那还不得饿死啊。
我们在巴彦图门嘎查的日子也是一样儿,这面儿和其他生产队相较来说,农耕地比较少,放牧收拾牛羊牲口之类的活儿比较多,这两种活儿我都干过,要说让我选,我觉得还是伺候牲口比侍弄庄稼要轻快多了!
我们在巴彦图门住的是解放前的一个地主大院,东北这面儿的大院子没有关内那么讲究,就是大,这地方地皮有的是,你只要有钱你就随便儿建呗,反正又不缺地皮!
大院里面儿有着三排的青砖大瓦房,一排七间房,头一排是给生产队当队部了,第二排就给我们这帮子知青当成宿舍了,男知青住东屋三间房,女知青住西屋三间房,屋子里面儿啥也没有就是大火炕,既能当床,又能当客厅沙发!反正当时的条件就是那样儿,行不行的你都得住在这儿!
最后面儿的一排房子是当时生产队的仓库,装一些个什么生产农具之类的东西,当然了我也见过,又不好接受反省的“坏分子”也被关在后面儿的大房子里面儿。
知情的生活,很苦!当时的苦,不仅仅指的是物质生活上的艰苦,对于我们那功夫的年轻人来说,更多的苦是没有精神生活上的慰藉,咱就打个比方来说吧,这功夫的孩子可以看电视、看电影、打电子游戏,那功夫哪有那些啊,想在生产队里面找本闲书看都难,整不好因为看的书有问题,还得接受再教育呢!
所以那功夫我们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己与精神生活方面儿。
有困难就得解决困难,我们这些个男知青,只要有时间,就去大野地里面儿转悠去,套鹌鹑、抓兔子、下河截鱼,那都是我们当时释放荷尔蒙的最佳方式。
你说那功夫也怪啊,干了一天的活儿也不觉得累,大半夜拿个手电筒,还能爬树扒鸟窝,第二天该着干活儿还是干活儿,一点儿不耽误!要不咋说,这人啊,年轻是真好!
我们所在的巴彦图门苏木这块的生态环境挺好的,树叶多,林子也密,夏天的时候飞鸟漫天,兔子、鹌鹑、野鸡、狼什么的也不鲜见,到了冬天,打不着食儿的狼,半夜嚎叫的动静儿,我们躲在知青点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记得那应该是七一年的冬天,我们生产队养了一口老母猪,两口大肥猪,当时喂猪也是我们知情的活儿,大家伙儿轮班儿干,那年冬天应该是十一月份吧,老母猪眼瞅着就要下崽子了,生产队长老陈大叔让我盯紧一点儿,可不能把产出的猪崽子给冻着了,我们这帮子男知青,又是往猪棚子上蓄草又是往猪棚子上压土的,那功夫也不知道是谁,还给找了一块破帆布给猪圈罩得是严严实实的。
在大家眼珠子紧盯着的情况下,老母猪总算是不负所望,产下了七只猪羔子,当时大家伙儿对这七个猪羔子的照顾,那简直是比今天人们养的宠物照顾的还要细心。
我们就是这么样的照顾,最后来还是死了一只猪羔子,生产队长老陈大叔那张脸拉拉的都快够十五个人看半月的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我们是知青又不是兽医,上哪儿知道这小猪羔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啊!
猪羔子属于是集体财产,在老陈大叔给苏木打了报告之后,才让我们给猪羔子拎到远处的树林子里面儿给埋上,而且还要深埋!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猪羔子死了还要深埋的道理,估计是怕猪羔子有什么传染疾病,怕再把其他的猪羔子再给传染上了,所以才让我们深埋的。
埋猪羔子这事儿用不着去十多个人,一个人就能干得了这活儿,我们就让一个沈阳的知青王红卫去把死猪羔子给处理了。
这位老先生,好吗,一手拎着猪崽子的后腿,一手拎着铁锹就走了,不到十分钟呢,这位就回来了。
“红卫,埋上了吗?”我问向王红卫。
“哎呀,埋上了、埋上了!我干活儿,你们就放心吧!”这老先生,搓着双手,直接就趴到炕上暖和去了!
既然生产队长交待的事儿都办妥了,那我们就没有什么事儿了,大冬天的,这功夫外面儿也没什么活儿了,大家伙儿能做的除了看好猪羔子,就是坐在炕头上扯闲篇儿了,东北人都管这个叫做“猫冬儿”。
猪羔子死了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大家伙儿也没放在心上,虽说生产队长老陈大叔不太高兴,但没办法,谁愿意让它死来着呢,我们也不愿意让它死不是吗!
那几天,东北的温度挺低的,冷,特别的冷!我们没事儿都不出屋儿!我们怕吧猪羔子给冻坏了,天天儿给猪羔子换干爽的稻草,那稻草都是一捆一捆的抱,反正都是为了保护公家的财产,用的再多也是没毛病!
猪圈挺暖和的,我们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天天儿不是躲在屋子里面儿扯闲篇儿,就围着火盆打扑克!谁输了谁出去给牲口添草喂料,顺道儿再看一眼猪羔子。
这天夜里,能有十点多钟了吧,大家伙儿在屋子里面儿正玩得起兴呢,就让我们屋子里面儿刚刚输了扑克牌的赵红军出去瞅瞅牲口,顺道儿看看猪圈里面儿的猪羔子,要是没什么事儿,再喂上两瓢食,就赶紧的回屋睡觉,毕竟时候也不早了嘛。
赵红军,披着大棉袄,戴着狗皮帽子,迈着小碎步的一口气儿就跑了出去,羊圈在我们住的院子后面儿,有个羊倌儿在哪儿照看,猪圈在院子的南面,是我们几个知青轮番照看,因为这几天天儿冷,大家伙儿谁也不愿意蹲在猪圈里面跟猪作伴儿,反正是公家的财物那功夫谁敢偷啊?你就是偷你也卖不出去,分分钟就能给你抓住了!
赵红军跑了出去没多长时间就脸色儿煞白的跑了回来“坏了、坏了!那猪崽子不见了,老母猪也不知道是让啥玩意儿给掏了,你们赶、赶紧过去瞅瞅去!”
刚开始大家伙儿都觉得这赵红军是懒病犯了,成心想折腾我们,可是看他那个样儿还不像,“看看就看看去,要是你撒谎!你小子为一个月的猪,听着了没有?”大家伙儿对他吓唬道。
我们几个男青年就跟着赵红兵一起去了南面儿的猪圈了,到了猪圈一看果不其然,猪圈上面儿盖得破帆布,已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撕下去了,再看猪圈里面儿,六只猪羔子,现如今只剩下四只了,正慢猪圈吱吱的乱叫唤呢!再看老母猪打着响鼻,趴在地上肚肠子都淌了出来!呵,那场面儿真的是够血腥的。
有几个女知青好奇,听我们这面儿有动静,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到猪圈里面儿的场景当即吓得是哇哇大叫,转身就跑了。
事儿已经出现了,赶紧跟老陈大叔汇报吧,这次不知道老陈大叔得咋发脾气呢!
老陈大叔赶了过来,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儿,阴沉遮脸儿把王红卫叫了过来“王红卫你上次把猪羔子埋了吗?”
“埋了!埋的可深了!”王红卫眨巴着眼睛像老陈大叔回道。
“那你带我瞅瞅去,我看你到底是埋在哪儿了!”说着老陈大叔就拉着王红卫的手腕子,就要往树林子那面走!
“哎,大叔,这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呢,这你还看不出来吗!这跟我埋猪羔子有啥关系啊!”王红卫急头白脸的还在跟老陈大叔辩解道。
“我咋发现你小子撒谎撂屁的呢?你要是听我的猪羔子深埋了,这狼能过来霍霍人啊?”老陈大叔厉声对王红为吼道!“你说实话不?不说实话,我就带你去公社的工作队儿去说去!”
“我、我哪知道是狼拖的猪啊,再者说了,狼拖猪跟我扔猪羔子有啥关系啊!老陈大叔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就是、就是把猪羔子扔了,你犯得上动这么大的火气吗!”王红卫还试图像老陈大叔辩解道。
“你赶紧说实话,到底儿你把死猪羔子扔哪儿了?埋没埋上?”老陈大叔面沉似水,向王红卫追问道。
“我、我没埋,土都冻上了,我也挖不开啊,咋深埋啊!我就把猪扔到村口儿,我就回来了!”王红卫红着脸儿终于是向老陈大叔坦白了。
“你啊!你啊!你们这帮孩子干啥都不行,就能给到处惹祸!”老陈大叔一甩袖子,就向公社汇报去了!
公社点名儿对王红卫进行了批评,王红卫也在社员大会上跟全体社员做了深刻的检讨,反正这玩意儿就是形式主义呗!猪呗掏了,咋检讨也活不过来了不是吗!
在当天的检讨之后,公社的民兵连长,就开始给社员们分枪了,打狼!必须打狼啊!狼就是阶级敌人,不打狼,这集体财产的损失岂能是一个王红卫负责得起的吗?
那功夫大家伙儿也顾不上冷了,一连着能有小半个月,社员们骑着马,从树林子里面儿转悠到山坡子上,到处踅摸着狼的踪迹,那功夫也是小有成效,狼打了能有四五条,大的小的什么的都有。
我们知青那会儿也都发动起来了,既然不能骑马打枪,那还不能掏狼窝吗?我们为了表现自己,就拿着铁叉子二齿沟子上山掏狼窝去了,既然狼能掏猪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掏狼窝呢?
冬天的荒山上早已经是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了,我们盲目在山上转了能有小一天的功夫什么收获也没有,回到知青点儿,就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告诉我们,想掏狼窝啊,你得找得到狼的踪迹,也就是说狼是有“狼道”的,它经常经过的地方,有它的脚印儿,在雪地上你们都能看得到,再有狼这玩意儿狡猾着呢,它的洞口儿,也没有那么好发现,出入口经常会设在被风处,而且老话儿都说“狡兔三窟”,狼这东西也是一样儿,它不一定就这一个狼窝,一个狼窝也不是一个出入口儿,所以说你们想要找到狼窝,那就得细心,光带这些个铁叉子、二齿子之类的东西没用,你们得智取,想跟狼应拼,人是拼不过狼的。
有了技术指导,这个活儿就好干多了!我们第二天就带着有经验的老人上山了,老人在路上给我们指指点点,告诉我们哪个是狼的蹄印,那个又是狗的蹄印儿,哪个又是獾子的蹄印儿,没说吗,活到老学到老,这些知识,是你一辈子都在课本上学不到的。
老人相中相中了眼前的小山儿,就指着南山坡,对我们说“狼的窝,肯定是在南山坡儿,你们就在南山坡上找被风儿朝阳的地方,什么树窠子下面儿啊,或者是大石头地下啊,你们多留心,就行了,找到了之后别轻举妄动,等我告诉你们该咋整!”
我们按着老人的吩咐,就在南山坡上面开启了地毯式的搜寻,果不其然,就在小树棵下面儿,大家伙儿发现了端倪,您想啊,东北这面儿下雪肯定是北山坡上面的雪更厚,因为东北冬天下雪都是西北风而,西北风带来的雪会优先落在北坡上面儿,加上南坡向阳,南坡的雪融化的速度也比北坡上面的快。
可是我们发现这小树窠子里面儿的雪反倒是挺厚的,像是故意堆积起来的似的,我们当即就跟老人把发现的结果说给老人听了。
老人让我们搀扶着他,过去瞅瞅,老人看了看点了点头“嗯!不错,这就是狼窝,你们再找找,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出口!掏狼窝,你掏一个洞口儿没用,它转身儿就从二一个口儿跑了,快找找吧!”
我们又折腾了一会儿,又在能有个四五米的距离在一处,石头堆跟前儿又发现了另一个像是洞口的地方!
经过老人的确认,我们找的都对,紧接着,老人不紧不慢的用细钢丝做了个套子,放倒了石头堆跟前了,另一头拴在了一颗小树上“孩子们,你们把树下面儿的雪给清了,整点儿柴火什么的,一会儿点着了,就全塞到树下面儿的洞里面去,然后你们几个就收在洞口儿,其他人,上石头堆跟前儿猫着去!别整出动静来啊,你们就等着吧,等一会儿狼被套住了,你们抄起家伙儿什往死里招呼它就行了!”
老人从腰间拽出一根烟袋锅子来,叼着烟袋锅子就躲到一边儿去了!
点火熏狼,这个不难,我们找来了一堆干木柴,点着了之后胡乱的就塞进了树窠子下面的洞口去了,当时为了害怕烟不浓,我们又划拉来不少的树叶子,连同洞口的雪,一起都给填了进去!
洞里面儿的烟是冒得不少,给我们几个围在洞口的知青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就在我们这面儿不断地擦着眼泪呢,石头堆那面儿就传出来了一阵的惊呼“套住了、套住了!”
一听说那面套住东西了,那不用问啊,十有八九就应该是条狼!我们这面儿也顾不上了,抄起家伙事儿,就够奔那面儿去了,只见一只毛色草灰的成年大狼,正在摇头晃脑的撕咬腿上的钢丝套子呢!
您想啊,钢丝套子,那玩意儿能咬得断吗?大家伙儿像是看稀奇一样围在周边,看着大灰狼的表演,一时之间都忘了主要目的是干啥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打呀,等啥呢!”大家伙儿手里面儿的东西开始扬了起来,对着大灰狼就招呼了下去,直到那头套住的大灰狼再也不动弹了,我们才作罢!
这功夫老人收纳烟袋锅子慢慢儿的向我们走了过来,“孩子们啊,你们这是顾头不顾腚啊!那面儿的洞口儿你们就不管了?”
“嗨!老爷子,狼都抓住了,还管那面儿洞口干啥啊?”我们对老人说道。
“你咋就是知道,这一个洞口就是一只狼呢?你们回去看看那个洞口吧!”老人无奈的向我们摇了摇头。
等我们回到点火的那个洞口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已经是灭了,而且还是被雪给压灭的,洞口处散落了不少我们塞进洞里面的木柴,有的已经是被烧得黑糊糊的了,这、这是有东西从这面儿逃走了啊!
“哎呀,孩子们啊,你们真的低估了狼的智商了,这玩意儿狡猾着呢!哎,罢了罢了啊!走吧!”老人一步三晃的下了山了。
我们几个人也像是凯旋的战士一样,用几根木棍抬着被我们打死的大灰狼,也跟着回到了队部去了!
当天晚上,民兵连长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只皮毛都烧焦的一头大狼回来,不用问啊,这肯定是从我们点火那个洞口里面儿里面逃出去的那一只啊,这回算是凑齐了!
在下乡这些年啊,有苦有乐,但打狼这个事儿啊,我是记得最清楚的了,当然这些年咱们国家也开始重视野生动物的保护了,如今打狼可是违法。
我两千零九年回过一次巴彦图门苏木,如今当年的老人们都已经不在了,就连我们当初住的知青点儿也找不到了,虽说我再也找寻不到一千的感觉了,但看着老乡们的生活过的是越来越好了,我的心里面儿也跟着高兴啊,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二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