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若在,便是人间最美的春色》
寅时三刻骤雨初歇,铜锁衔着的旧光阴锈了齿牙。我推开积尘的木椟,忽见您叠成方胜的岁月簌簌飘散——半幅绣着金线牡丹的枕巾,竟裹着二十年前的桐花香。
您总说春水漫过青石阶时当归,而今望舒车碾碎满地玉兰,辘辘声里尽是断肠的辙痕。妆台菱花镜蒙着霜,照见您梳落的银丝化作蛛网,在雕花床架上结出北斗七星的图腾。子夜风动竹帘,原是您未缝完的夹袄在起舞,袖口金线游成鲤鱼,衔走我掌纹里最后一丝温热。
寒露凝在褪色的搪瓷缸沿,倒映出您嗔怪时微蹙的眉峰。那柄豁了口的竹篦梳过虚空,竟在晨曦中织就半匹流霞——针脚细密处是您补缀的晨昏,经纬交错间藏着掖了半辈子的糖霜。
我在清明雨中焚烧旧信笺,火舌忽化作青鸾。您誊抄的《心经》灰烬盘旋成塔,每一层都锁着未说尽的叮咛。檐角铁马叮咚,原是您将毕生牵挂拆解成二十四番花信,教每阵东风都捎来半阕未填完的《鹧鸪天》。
而今我立在新柳抽芽的渡口,看春潮漫过您纳的千层底。江水忽然倒流成线,穿起散落的盘扣作念珠——原来您早把魂魄寄在万物间,玉兰开时是您临窗的剪影,梅雨落处是您哼的童谣,连我鬓角初生的霜雪都是您当年未纺完的棉纱。
暮色漫过白墙,忽见万千流萤自青瓷碗底飞出。方悟您说的"归去"原是化作永恒春色:檐下新泥是您掌心纹路,灶台蒸汽是您未凉的呼吸,而天地间每一缕芬芳,都是您微笑着唤我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