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香港街头,细雨裹挟着冷风掠过维多利亚港,潮湿的广告灯箱上映着方大同最新单曲的海报。海报上的他穿着浅蓝色衬衫,指节分明的手掌按在胸口,笑容里带着些许疲惫的温柔。三天前,这位41岁的音乐人倒在自己新专辑录制现场,监控器显示他倒下时右手仍保持着弹奏吉他的姿势,就像他十五年前在红馆演唱会上即兴弹奏《春风吹》的某个瞬间。

铜锣湾时代广场的巨型屏幕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播放的广告被替换成黑白画面。穿校服的女生停下脚步,外卖骑手摘下头盔,遛狗的老人摘下老花镜,所有人仰头望着屏幕里流淌的旋律。《特别的人》前奏响起的刹那,有人举起手机闪光灯,星星点点的光斑在暮色中连成银河——这是歌迷们自发的悼念,如同十年前他们在医院楼下合唱《红豆》时那样。只不过这次,病房的窗口再不会亮起示意感谢的床头灯。

2010年深秋的某个凌晨,方大同在录音室修改《自以为》的编曲时突然呼吸困难。被紧急送医时他怀里还抱着写满音符的草稿纸,护士说那张纸上沾着咳出的血点,像散落的红豆。那次气胸复发让他在三个月内两次开刀,可出院当天他就溜进医院天台录了段清唱视频。视频里他指着胸口纱布笑称这是"爱的代价",背后是维多利亚港永不熄灭的灯火。

歌迷总说他的音乐里住着永恒的春天。当《三人游》的旋律在便利店响起,加班的白领会想起大学宿舍里分着听的耳机;《爱爱爱》前奏一响,菜市场里挑拣番茄的主妇忽然记起初恋时颤抖的指尖。他的情歌从不说教,却总能用爵士乐的慵懒包裹住都市人坚硬的孤独。就像《Love Song》里那句"我想写一首歌让你听见",二十年来成为无数人告白时的暗语。

去年秋天他带着新EP回归时,歌迷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换成了医用腕带。发布会现场他笑着解释正在"康复路上慢跑",却把止咳糖浆悄悄塞进西装内袋。有细心的歌迷发现,他重新编曲的《春风吹》降了半个调——那个曾经能用假音掀起飓风的少年,终于向时间低下了头。谁也没想到那场签售会上递出的专辑,会成为最后的绝笔。

此刻中环的唱片行里,黑胶机正在播放《每个人都会》。穿驼色大衣的女士驻足良久,睫毛膏在脸颊晕开两道灰痕。转角咖啡馆的老板将每日推荐歌单换成方大同全集,玻璃门上"营业中"的牌子在风中摇晃,像一页被反复折起的乐谱。九龙塘的居民楼里,某个男孩正用钢琴磕磕绊绊地弹奏《黑白》,琴声穿过雨幕,与二十年前北京地下室里的某个练习生隔空相和。


深夜的太平山顶,几个年轻人举着蓝牙音箱播放《永不止息》。山脚下璀璨的霓虹在他们眼中模糊成色块,仿佛上帝失手打翻的调色盘。有人想起方大同去年在采访中的话:"音乐是时间的琥珀,能把刹那心跳保存成永恒。"此刻维多利亚港的游轮鸣响汽笛,声波掠过海面,惊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像极了《南音》里那段令人心颤的笛声。

在离录音室三条街的儿童音乐教室,老师正在教孩子们合唱《小小树》。稚嫩的童声穿过细雨蒙蒙的街道,与对面商场大屏幕里的告别视频奇妙重叠。穿黄色雨衣的小女孩认真地问:"老师,音乐家也会变成星星吗?"窗外的霓虹恰在此时亮起,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五线谱的形状。这个春天,香港的紫荆花开得格外早,花瓣落在人行道的积水里,像漂浮的粉色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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