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方大同于2025年2月21日早晨,去世,享年41岁。

窗台上那张手写贺卡还沾着雨水渍,“生日快乐”的“乐”字收笔处洇开淡淡的蓝,像是谁在云端轻轻呼了口气。



此刻的香港飘着细雨,我望着维港对岸忽明忽暗的霓虹,恍惚看见那个抱着吉他的清瘦身影,在永远停驻的二月二十一日里,正把最后半句哼唱融进潮湿的夜风。

去年深秋的某个凌晨,方大同工作室的监视器还闪着绿光。

友人推门时看见他蜷在沙发上,胸前贴着心电监护电极,手背上连着移动制氧机的透明软管。三天前他刚因病情加重被送进急诊,却在凌晨偷偷溜回录音室改编《Love Song》的弦乐。

“肺叶漏气就像跑调的琴弦,”他在社交平台上传的语音带着喘息,“但总要调整到能唱出完整的爱。”

治疗留下的医用胶布在锁骨下方泛着青白,他戏称那是“蝴蝶停驻的痕迹”,却在录制间隙突然沉默——监视器警报声响起时,他正把突然的疼痛写成一段破碎的和弦。

二月的太平山雾气弥漫,方大同的公寓始终亮着橘色夜灯。



每天清晨,他总要花半小时给制氧机换上新的过滤棉,而后继续给当天生日的歌迷写贺卡。

医生警告说伏案写作会压迫胸腔,他便把宣纸铺在医用升降桌上,让护士举着氧气面罩完成书写。

寄往上海的最后一张贺卡上,钢笔在“平安喜乐”处突然洇出墨点——那天清晨他的血氧值刚跌破警戒线,却坚持要写完第八个“乐”字才肯躺回病床。

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旺角的乐器行。他站在自己代言的民谣吉他前,指尖虚虚搭着琴弦。

有大学生抱着专辑请他签名,他索性在吸氧间隙教孩子们弹《三人游》。

当某个泛音震颤着漫过玻璃橱窗时,他突然侧过脸深吸氧气,却笑着把喘息声编成即兴的节奏。后来网络流传的视频里,所有人都以为他泛红的眼眶是被琴声感动,只有窗边将熄的制氧机指示灯知道真相。

遗作《二月絮语》的母带里录进了氧气面罩的嘶鸣。

制作人说方大同躺在ICU病床上完成最后配唱,那些在呼吸间隙录下的气音,像蒲公英般飘落在合成器的电子浪潮里。

副歌最高潮处突然静默,接着是面罩撞击金属栏杆的钝响,最后传来他气若游丝的轻笑:“这段换气口…留给海浪填满吧…”

告别式当天,歌迷们在灵堂外排成蜿蜒的星河。



他们举着历年收到的蓝色贺卡,纸页在咸湿的海风里轻轻震颤,如同千万片悬浮的肺叶。

有位哮喘女孩从成都赶来,握着他写满鼓励的便签哭到窒息——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呼吸艰难的人也能传递那么多氧气。

年轻乐手们在挽联前弹起《每个人都会》,间奏时集体垂下琴弓——他们突然听懂了他总在转调前加入的,那些悠长的换气声。

整理遗物时,友人在床底发现未拆封的呼吸训练器,旁边散落着写给三月生辰的贺卡。

最上面那张浅蓝色卡片写着:"当你展开信纸时,南风应该正穿过狮子山的隧道。"落款时间是二月二十日深夜。

窗台边的绿萝不知何时爬满了制氧机的管线,蜷曲的藤蔓缠住他常用的变调夹,仿佛要把中断的旋律续写进叶脉里。

今夜我又循环《南音》,沙沙的电流声里听见他温柔地唱着“呼吸着你的呼吸”。

二月冷锋正在过境,维港的渡轮拉响汽笛,月光把未寄出的贺卡照得透亮。

恍惚看见那个穿灰色卫衣的身影坐在天台,朝着星光举起洞箫,让最后一丝气息穿过斑驳的孔洞,化作紫荆花苞里等待绽放的,永恒春天。

以此小文纪念音乐人方大同的离世。

生命脆弱,生命强韧,愿你我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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