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轻抚着案头红笺,笔尖悬在宣纸上迟迟未落。檐角铜铃在秦淮河春风里叮咚作响,金丝楠木盒底压着的并蒂莲纹玉佩,正泛着温润的光。透光这光,她不禁想起了往事。
她是家中的独苗苗,自幼得到父母的宠爱,给他请了城里最好的先生来教。婉儿十分聪慧,读书识字、吟诗作画一样没落下,逐渐成了众人眼中才貌双全的女子。
到了婚嫁的年纪,婉儿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嫁给了城中另一位富商之子林羽。虽是包办婚姻,好在林羽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两人婚后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活过得十分美满。
只是命运喜欢捉弄人,当时边境战事不断,朝廷征兵,不能参加科举的林羽毅然从戎,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博个前程。苏婉儿心中虽万般不舍,但她深明大义,还是含泪送别了丈夫。
她日夜为丈夫祈祷,盼望着他能早日平安归来,可是她没等到丈夫建功立业的消息,却等来了他不幸战死结果。
得知这个噩耗后,苏婉儿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一晃过了三年了。
"婉儿,你看这'合'字拆得妙极。"父亲苏启明举着新得的米芾字帖走进来,却见女儿正在发呆。案头宣纸上墨迹未干,写着贺梅子的经典悼亡诗句:"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老父亲的心猛地揪紧,他忽然想起女儿待字闺中时,常与汴京才子们斗联的旧事——那年上元灯会,她以"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云:明月送僧归古寺"的拆字联,连败七位太学生,那是何等的耀眼,怎么她的命就这么苦。
他多次劝说女儿改嫁,希望她能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但苏婉儿对林羽情深义重,始终无法接受改嫁的提议。
苏老爷看着女儿日渐憔悴,心中十分心疼,便又开始劝她重新寻找一份幸福。
"婉儿,为父给你寻个知书达理的..."话未说完,就见女儿猛然起身,绣鞋踢翻了鎏金暖炉。
"父亲又要帮我安排吗?"素白衣袂扫过满地星火。
“不,这次女儿可以自己选,为父不干涉,我只是不想你总是沉迷过去,一切要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呢!”苏老爷苦口婆心的道。
苏婉儿开始思考父亲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应该重新寻找一份幸福。于是思考良久后,决定用对联招亲的方式。她抓起案头紫毫,笔走龙蛇间七个大字跃然纸上:"一人一碗一口锅"。
这个上联看似简单,实则巧妙地描绘了她作为寡妇,独自一人生活的现状。她将这个上联贴在了自家门口,希望能引来有才之士对出下联。
上联一经贴出,便引来了不少人关注,有青衫书生摇头晃脑:"这上联俗不可耐,怕是苏家小姐伤心过度..."
也有人试着对出了各种各样的下联。有的人对 “两床两被两人窝”,有的人对 “三书三经三盏灯”,还有的人对 “半醉半醒半浮生”,只是这些下联都未能让苏婉儿满意。
很快半月过去了,直到谷雨那日清晨,门房发现竹帘上别着半幅泛黄宣纸。苏婉儿拈起纸片时,发现上面写着"单床单被单身人"七个字墨色深浅不一,的字,看起来是蘸着灶灰写的。
这个下联与上联对仗工整,意境相符,将苏婉儿孤独的状态描绘得淋漓尽致。
“好联”,她猛地推开雕花窗,着人请这位撰联人入府一叙。
秀才进门时,苏启明差点摔了茶盏。眼前少年粗布短打,脚上草鞋还沾着泥,唯独腰间玉佩与女儿妆奁里的那块严丝合缝。
"三年前晚生曾为一位将军包扎伤口。"秀才解下玉佩轻声说,"将军临终前托我将此物交给夫人,说嵌着小姐闺名..."
婉儿粉脸一红,相谈甚欢的二人,不久后在苏老爷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
红烛高烧的新婚夜,苏婉儿望着案头并蒂莲纹玉佩,突然轻笑后留下了喜泪,泪珠砸在喜服上晕开朱红。
三年后殿试放榜日,新科进士抱着幼子念《楚辞》,苏婉儿正往"单床单被"旁添了新句:"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檐角铜铃在秦淮河春风里再次叮咚作响,只是这个声音比三年前好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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