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0月4日,红四方面军总部进驻到湖北应山(今广水市)西边的吴家湾。
当晚,张国焘来到住处后大发雷霆,站在院子里质问给他安排住处的红四军总部参谋周希汉是何居心。
原来,负责安排此事的周希汉根据地图所示,把总部机关的宿营地选在了地图标注为陆家庄的地方。可是到达后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地方,眼看大队人马就到了,周希汉只好就近又选了一个宿营地。按照惯例,他把周边最好的一处房子安排给了张国焘居住。没想到,张国焘看到后认为这个房子孤零零的独立于村子边的山口处,四周没有其他建筑,很容易遭到敌人空袭,所以大为不满。
张国焘口口声声说周希汉的这种安排是对他上次被处罚而实施的报复行为。
那是几个月前,蒋介石对鄂豫皖红军发起了第四次“围剿”,被前几次胜利冲昏头脑的张国焘错误指挥,不仅和敌人硬碰硬,还一度疲劳作战,最终造成红军根据地腹地告急,疲于应战。身为参谋的周希汉心直口快,说了句“瞎指挥”,结果被人向张国焘告了密,并添枝加叶,说他在苏家埠战役后丢失过一批手枪子弹。
张国焘龙须被触,很不高兴。命人把周希汉绑了起来,严加拷问。张不相信一个平时不爱讲话的小参谋,怎么敢这样讲话,一定要把身后指使他的人揪出来。
见周希汉拒不交代,一碗浓浊的辣椒水就给灌了进去。
正当周希汉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挣扎的时候,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闻讯赶了来。他把张国焘请到旁边屋子,讲明丢失的子弹实际是警卫排长没打招呼取走的,周希汉并不知情;周希汉的牢骚是犯了自由主义问题,作为自己的书记员,自己以后对他严加管教就是了。
张国焘见徐向前亲自出面说情,又加上大敌当前,就叫人把周希汉给放了。
这次张国焘见周希汉给他安排在这座孤零零的房子里,执意认为他是存心报复,便旧账重提。周希汉心里想:“谁家的飞机有这么大的本事,敢飞过山口投弹,不怕撞山上吗?”但是他吸取教训,不能再心直口快,怎么想就怎么说了。照实解释他肯定会认为你是在顶撞,于是改口说道:“弄这个房子确实比较匆忙,首长如果不满意,我马上调整。”
“我不用你调整,这次你必须给我讲清楚是谁指使你干的!你这个漏网的‘改组派’!”
这三个字说出来,让周希汉打了个冷颤,因为他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这仨字死在了张国焘的枪口之下。对于张国焘来说,自己尽管给这个小书记员、小参谋灌过辣椒水,但他在见到自己时并没有恐惧和敬畏的神情,这让张国焘觉得很不满,甚至感觉受到了不能容忍的蔑视。今天正好机会来了。
周希汉绝不屈服的性格让张国焘动了杀机。在张国焘咄咄逼人的责难下,周希汉终于失去了耐性,说了句:“我没有想谋害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句“顶撞”似乎正合张意,张国焘厉声重复了一句:“想怎样?”于是把手一扬,喊了句:“拉出去!处决他,就是现在!”
周希汉随即被几个人五花大绑,然后押出了院子,往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处河滩上走。
这个时候,周希汉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有点后悔,不如刚才给张国焘认个错,也许就没事了。但马上想到张国焘喊出的“改组派”三个字,马上就泄气了。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入党介绍人丁茂贤,想到了自己的老团长任南,还有其他很多人,都是被安上“改组派”这三个字后被张国焘砍了脑袋。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自己才19岁,不想死啊,于是周希汉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共产党万——岁——!”
这时候天已擦黑,寂静的河滩就在眼前了,这突然的一嗓子简直就是石破天惊!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周希汉这一嗓子,喊的是共产党万岁,更无异于喊“共产党救命”一样,还真就救了自己。
这一嗓子在把几个押解他的人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惊动了远处两个在河边聊天的人。
这两人一边疾步向他们走过来,一边大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人们看清原来是徐向前总指挥和陈昌浩政委。
有人向徐向前报告说,奉张主席之命处决“改组派”。徐向前看到被绑的是周希汉,十分吃惊。便问周是怎么回事,周希汉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就把张国焘怀疑自己给他分派的房子是有意陷害他的事说了一遍。徐向前和陈昌浩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徐向前声音不大,但是不容置疑地说:“放了他!”
几个人有点犹豫,徐向前不满地提高了声音:“我说放了他!”
多年以后,已经身为开国中将的周希汉回忆起被救松绑的那一刻时动情地说:“徐帅又一次救了我的命,泪水就止不住了,那晚我想看看徐帅的神情,但是就跟做了场噩梦一样,怎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