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毛,坏铁器,旧衣服换糖嘞”的吆喝声,是卖麦芽糖的货郎,还有“梨呀么梨膏糖啊,一块钱这么长啊”的地方童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从城市回到苏北乡村的孩子们欢呼且雀跃,那么新奇有趣又热闹。
在财神巷与居民岭大巷之间,那个卖米摊饼的网红小店左侧,是最受孩子们喜爱的炒米摊子。炒米摊子,以前是挑担,一头放大圆肚子的铁转锅和烧炭的炉子,另一头是木风箱和炭块。现在鸟枪换炮,用上了电动三轮车,摊主也从孩子们嘴里的黑脸膛大伯慢慢成了白胡子老爷爷。
南方唤“炸炒米”,北方喊“爆米花”或“崩米花”,都是用粟米,使其入瓮,而膨大其身。此两样,在范成大记吴郡爆谷风俗时曾提及:“炒糯谷以卜,谷名勃娄,北人号糯米花。”而到了苏北里下河,则号称万物可炸,不仅炸粟谷,还炸玉米、蚕豆、黄豆等,从口感和用途而言,却是糯米最佳,次等南优,粳米和杂粮是等而下的。
左摇几圈、右转几圈,操作炉子的老爷子,看了看上面的指数表,在大声吆喝了两下“当心,响了”后,把炉子取下,用脚猛一踩顶盖的连钎,“砰”的巨响和着白色烟气便飘进等候、围观以及路过人们的鼻腔中。赵翼有诗咏米花:“就锅排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他写得很唯美,亦很阳春白雪,但我更愿意说炒米有四声:炮、跑、泡、刨。一声巨响,众小儿捂着耳朵四散,又呼而围聚,抢半布袋米花回家,再用粗瓷海碗热水淋浸,偷挖半勺红糖撒进,急搅两下,不等凉透就直接入口。这个时候偏不能问孩子,问就是猪八戒没吃出人参味,是要再来一遍的。
里下河的炒米,可抓一把来生吃,可汆入蛋瘪子茶里同泡,可滚麦芽糖浆切块,可碾碎混入焦屑里共煮。后面三种,汪老作家说是掼宝宝才有的待遇,辞官回乡的落魄文人郑燮用来待客,只是东乡将其列为探望产后孕妇,和红糖一起为“月子礼”而贺弄彰或弄瓦之喜,倒也有些古意。
忽念及安庆的鸡汤炒米,与本处是两异的。也是糯米洗净沥干,先用甑桶蒸熟,在竹匾上摊开晒至米粒状,再下锅铲炒,或油烹煎脆,凉透后装到瓶罐中保存。打半碗鸡汤,舀几下炒米撒入,待泡软后即食。与里下河的炒米相比,香是一样的香,入口咀嚼,于上下牙间的拉丝感,或口舌吞咽的滑腻度,却各有千秋。炒米犹如美人,别个是白月光,冷是真冷,艳亦真艳;别个是朱砂痣,笑或无温,血色浪漫。
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快乐被炸成了米花,似乎是童年故乡的味道。
原标题:七夕会·美食 | 施小军:炸炒米
栏目编辑:华心怡 文字编辑:王瑜明
来源:作者:施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