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2025年开年后广州最不容错过的艺术大展，广东省博物馆举办的“凝眸——16至20世纪典藏珍宝艺术展”便算得上一个。据不少市民反映，在展览刚开幕之初，由于太多观众希望能早一点亲眼欣赏到这些华丽的珠宝，当天排队进场看特展的人整整绕了展览所在楼层一圈。这个展览到底有哪些值得一看的展品？为何时隔五百年的古早珠宝依然保有如此恒久的魅力？
据悉，本次特展汇集了来自广东省博物馆、故宫博物院、香港两依藏博物馆、意大利安娜莫得基金会和FAC基金会等国内外收藏单位“漂洋过海”而来的近400件/套艺术珍宝。而展览也通过“天工巧艺”“时代镜像”和“东西辉映”三个单元构建叙事脉络，不仅从材质、工艺、纹饰等方面详细介绍了各式珍宝的精湛技艺，而且还展示了不同时期珍宝艺术在社会变迁的融合、发展和创新以及中西方珍宝艺术在文化交流中的回响和新生。沉睡百年的奇珍瑰宝，在人类文明的曙光中苏醒，又在与观众们隔着玻璃橱窗的默然相对中静静诉说着跨越时空之美的力量。本展展期将延续至2025年6月2日。
图为清代银鎏金累丝镶宝石珐琅茶叶盖罐。本报记者 梁信 摄
宝石与工艺的秘语
在进入展厅之前，记者就看到了一条等待拍照的“堵门”长队。等待的人们是为了轮候依次站到玻璃橱窗的后方，跟本次展览中的明星展品——丹麦泰拉公主的蓝宝石冠冕合影出一张“头戴皇冠”的借位照。
据馆方工作人员介绍，这顶冠冕是丹麦国王法雷迪八世和路易丝王后送给女儿泰拉公主的18岁生日礼物。冠冕制作于大约1898年，由黄金与白金精心锻造而成，其上镶嵌有五颗经过精心挑选与切割的蓝宝石。冠冕之上，多颗钻石的镶嵌进一步提升了其华丽与层次感，与蓝宝石相互辉映，共同构筑出一幅绚丽的图景，也体现了父母对女儿深沉的爱意。
熠熠生辉的钻石，激情如焰的红宝石，深邃无垠的蓝宝石以及幽邃秘境的祖母绿……这些珍贵的天然宝石如同万花筒中的绚丽色彩，共同折射出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在展览的第一单元，策展人伍洲先把观察的镜头对准了构造珠宝的两大元素：珠宝原石和珠宝雕琢工艺。那些穿越千万年乃至上亿年地质岁月、曾深藏于地脉的贵金属与宝玉石，犹如一份大自然慷慨赋予人类的珍贵礼物，不断激发人类工匠的创意与想象，凝聚为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单有美丽的原石是不够的。从新石器时代的钻孔与雕琢，到如今的机械化加工技术，在漫长的工艺发展进程中，不同材质与不同技艺的相互碰撞、交融，才能将天然灵性与巧思妙想融合，定格于艺术珍品之中。在第二单元的展览中，就展示了工匠如何通过镶嵌、凹雕、浮雕、嵌螺钿、累丝、织纹雕金等精湛工艺，让原本冷冰冰的宝石和贵金属在工匠手中“绚烂花开”，呈现更立体化、多元化的美感。
凝望历史长河，珠宝艺术自诞生之初便是身份、地位与礼仪的象征。《红楼梦》第三回描写王熙凤出场时写的是：“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她这身隆重打扮“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相信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为其贵气加持的头饰，正是用到了上面提到的“累丝”金工技艺。
累丝又名“花作”或“花纹”，是一种极为精细和复杂的金银器工艺。它通过将金银拉成丝线，经盘曲、掐花、填丝等步骤，将其编成辫股或各种网状组织，再焊接于器物表面，最终达到装饰的效果。金属本是片状材质，将它们处理成花丝，再进行各项精巧的编织造型，且细节处理到极致，可见难度之大。因此累丝作为金银器手工制作能达到的精细之最，在平常人家并不常见。其中，最贵重是金质累丝，即以纯金丝制造；其次是银质鎏金累丝，银累丝、铜鎏金累丝等。据介绍，早在公元前4000年，苏美尔人便掌握了初步的累丝技术，也称为“金银细丝”，对珠宝工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这次的展览中，也展出了一个清代银鎏金累丝镶宝石珐琅茶叶盖罐。细密的丝网让茶罐本体看起来奇巧、规整、富丽，哪怕除去金银的本质价值，那份巧夺天工的技术和师傅们一丝不苟亲手雕琢的虔诚心意也足显其珍贵。
图为丹麦泰拉公主的蓝宝石冠冕。本报记者 梁信 摄
自然是最美的灵感星空
如今，我们所熟知的大多数奢侈品珠宝品牌的创意灵感来源，往往离不开大自然和动植物。像是卡地亚与猎豹的传奇渊源始于1914年，当时路易·卡地亚委托画家乔治·巴比耶设计了一张以“淑女与猎豹”为主题的邀请卡，将猎豹与珠宝紧密相连。同年，首款以豹纹为灵感的女性腕表问世，开启了猎豹系列珠宝的辉煌篇章。从粉盒、香烟盒到手镯、项链，猎豹的优雅身影无处不在，成为梦想与渴望的象征。
无独有偶，象征着智慧、生命与永恒的蛇，也常被用于珠宝装饰。在珠宝界，最知名的便是宝格丽与蛇的元素。作为20世纪成功引入蛇造型的先驱，在20世纪50至70年代，宝格丽对蛇的造型设计更是达到了巅峰：从40年代末期的首款风格化蛇形手镯，到60年代的具象蛇造型腕表，再到90年代后的多款蛇形腕表，宝格丽始终将蛇作为核心设计元素，不断推陈出新。
事实上，以动植物为主题的珠宝艺术创作贯穿16至20世纪，从具有本土地域特色的花草鸟兽，到来自亚非大陆的奇异物种；从巴洛克时代的繁复奢华，到新艺术运动的优雅葳蕤，古代匠人以具象写实或抽象写意的手法展现出了对自然之美的致敬和赞美。
在本次的展览中，艳如玫瑰、娇如蔷薇、贵如牡丹、清如菊花等，大量的花卉不再是艺术主题的陪衬，而成为珠宝设计的主角，浪漫而唯美。颗颗美钻、彩宝、绿松石在匠人的手中“摇身一变”，变化万千：可以是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可以是被歌颂为魔幻仙子的蜜蜂、蝴蝶；可以是象征着重生的圣物圣甲虫；也可以是飞速驰骋的猎豹、马、鹿与羊和翩翩起舞的鸟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动物造型都成了时尚的宠儿，被人类赋予特殊的寓意并制作成五彩斑斓的珠宝饰品，展现着人类渴望探寻神秘自然的情感。
经典之作的时光印记
艺术与时尚像一面镜子，在微观形态中可以窥见时代的变迁、社会生活的轨迹和人们的精神面貌与审美趣味。据馆方介绍，在16世纪以前的欧洲，珠宝的运用仍为贵族所垄断；17至18世纪，随着启蒙运动、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等历史事件的浪潮，巴洛克风格、洛可可风格、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接连登场，并通过铁路与航线辐射全世界；19至20世纪，工艺美术运动与新艺术运动席卷欧洲大陆，突破传统的机械化枷锁的珠宝作品彰显出强烈的思想、情感和美学力量。
16至20世纪是珠宝艺术几经更迭、高潮迭出的时代，如同万花筒一般绚丽多彩而又变化万端。复古与革新、本土与异域、实体与抽象，在相互角力和融合中共同展现出独特而新潮的时代风范。进入20世纪以后，以欧洲为开端，女性走出家庭外出工作，不断提高的社会地位为女性的社会身份赋予了新的含义，她们兼顾事业与生活，在展现自我风采的同时，也引领着时尚设计的新理念与潮流风格。为满足新世代女性的时尚需求，各式流行服饰的珠宝及饰品（如钱包、晚宴包、粉盒、香烟盒等）也在这个时段应运而生。
在历史的长河中，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从未停歇，这一进程在装饰艺术领域尤为显著。海上丝绸之路的拓展与东西方贸易的繁荣，不仅促进了商品的流通，更激发了艺术灵感的跨界碰撞。在展览的最后一个单元，观众们可以看到西方风情的中式珍宝与东方风情的西式珍宝是如何应运而生：清代广州十三行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开放的文化氛围和深厚的商贸底蕴，成为连接中国与世界的桥梁。在这里，广府首饰艺术在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中绽放出独特的魅力，展现了西风东渐、兼容并蓄的艺术风貌。它们不仅承载着鲜明的历史特征，更是东西方美学理念交汇融合的生动见证。
自然赋予金属与宝石不朽之身，而工匠的巧手则为其注入永恒的灵魂。一件精美的艺术珠宝背后，是物质与精神的共振，是自然造化与人类智慧的对话，它不仅超越了单纯的物质属性，更是在方寸之间凝结着文明交流和不断演进的恒久动力。正如策展人伍洲所说，本次展览名中的“凝眸”二字，则是点出了珠宝艺术融贯古今的永恒魅力：“珍宝首饰给人们的第一印象是璀璨夺目的，可以凝聚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大家驻足观看；而博物馆的展览则是一个窗口，让我们可以在回顾五百年的历史发展中，思考珍宝艺术未来的发展道路。”
